开通会员 严元照(1773—1817),字元能(一作“修能”),一字久能(一作“九能”),号悔庵,又号蕙櫋,浙江归安(今浙江省湖州市)人。严元照工诗词古文,尤熟小学。四岁能写大字,八岁时据案作诸体书法,求其作品者盈门,人称“江南奇童”,曾受到阮元的赏识。严元照生性倜傥,不乐市井,好藏宋版书,虽家道不富,仍乐此不疲,有“书癖”之称。他致力经传,绝意仕进,于声音训诂之学,多所阐发,熟于《尔雅》《说文》之学,著有《尔雅匡名》二十卷[1]、《娱亲雅言》六卷、《悔庵文抄》八卷、《柯家山馆诗集》六卷、《柯家山馆词》三卷等。
据严元照《自序》,《尔雅匡名》初稿写成于嘉庆辛酉年(1801),而《自序》写于嘉庆十三年(1808),《尔雅匡名》定本当于此年完成。《尔雅匡名》现有嘉庆二十五年(1820)刻本,《续修四库全书》188册据此刻本影印,本节所引即据此影印本;后收入光绪十一年(1885)《湖州丛书》、光绪十四年(1888)《皇清经解续编》及光绪十六年(1890)《广雅书局丛书》。
对于撰写《尔雅匡名》一书的原因,严元照在《自序》中作了阐述。他在二十岁之后始得《尔雅》注疏合刻之本读之,但“苦其文字多误,思有以是正之。乃据《释文》、石经,尽祛俗本之陋,以为得之矣。反复久之,知《释文》所载诸家之异同尚多漏略,而瑕瑜并陈,漫无折衷。学者既无以定一是之归,间有是非,又往往不能合乎古。予于是博稽载籍,自汉讫宋凡有征引此经,录而存之,以备甄别,复进而求之许祭酒《说文解字》之书,以究其离合”[2]。劳经原在《尔雅匡名·跋》中也说:“既乃成《尔雅匡名》二十卷,丙子冬手稿本示余曰:‘《尔雅》,近邵氏撰《正义》,注解精当,而于俗本之误及载籍所引文字异同,阙焉不录。因著此书,以补其未迨,是亦读《尔雅》者之所资也。’”[3]严元照主要是由于《尔雅》注疏存在着诸多讹误,不同的注本文字存在诸多不一致的地方,而邵晋涵的《尔雅正义》对于校勘方面用力较少,严元照对此不甚满意,因此决定撰写《尔雅匡名》一书。之所以称作《尔雅匡名》,严元照在《自序》中解释说:“名,文字也;匡之为言正也。吾于《尔雅》为之正其文字而已矣。《尔雅》之文字正,而后可以治经。”[4]
《尔雅匡名》共二十卷,前十九卷依《尔雅》篇目及词条顺序考证其文字,每篇一卷。最后第二十卷主要汇辑唐人所引《尔雅》不见于《释文》、石经的逸文,附于书后。《尔雅匡名》主要是对《尔雅》文字异同进行考订。严元照在《例言》中说:“此书大旨以《说文》校《尔雅》。”[5]徐养原在《尔雅匡名序》中总结其主要内容说:“其正文字之道,大要有三:一曰证偏旁之离合,二曰存古本之异同,三曰纠俗刻之舛误。证偏旁之离合则以《说文》为主,《说文》,字书之祖也,字有形事声意,舍《说文》其奚从?存古本之异同则以《释文》为主,《释文》于异字异义载之甚详,其称樊光作某、孙炎作某者,它家之异于郭者也;其称本亦作某者,即郭本而传写互异者也;其称字亦作某者,则专就字论,虽书无此本而字有此体,亦并载之,于六义之旨多资考证。纠俗刻之舛误,则以石经为主,监本、毛本承讹袭谬,幸开成石刻尚存,可以参校是正。……九能合此三者以读《尔雅》,而《尔雅》之文字正矣,而其要尤在明通借之例。”[6]由此可见,《尔雅匡名》主要是以《说文》校《尔雅》,并参校《经典释文》、唐石经等文献资料,同时也对《尔雅》中的文字通假加以考证。
《尔雅匡名》所据《尔雅》的本子主要有陆德明《尔雅释文》、开成石经、邢昺《尔雅注疏》、陆佃《尔雅新义》、郑樵《尔雅注》、雪窗书院校刊单注本等。另外《尔雅匡名》还引用了“前辈之绪言,同学之讲说”[7],主要有郭璞、陆德明、邢昺、陆佃、郑樵、顾炎武、臧琳、惠栋、卢文弨、江声、王鸣盛、钱大昕、戴震、程瑶田、段玉裁、毕沅、邵晋涵、钱大昭、钱坫、孙星衍、徐养原、顾广圻、臧镛堂、钮树玉、许宗彦等诸家的观点,可谓博采通人,广征诸说。如:
(1)《释诂》:“肈,始也。”《尔雅匡名》:
肈当作肁,《说文·户部》:“肁,始开也。从户从聿。”又《戈部》:“肈,上讳。臣铉等曰:‘李舟《切韵》云:击也。’从戈肁声。”又《攴部》:“肇,击也。从攴肁声。”段氏玉裁曰:“《玉篇·攴部》:‘肇,俗肈。’”《广韵》亦有“肈”无“肇”,《说文·攴部》“肇”字系唐后人妄增。
(2)《释诂》:“仇,合也。”《尔雅匡名》:
仇,又通逑。臧氏琳曰:“《说文》曰:‘逑,敛聚也。从辵求声。《虞书》曰:旁逑孱功。又曰:怨匹曰逑。’《诗·周南·关雎》:“君子好逑。”传:“逑,匹也。”正义曰:“逑,匹,《释诂》文。孙炎云:相求之匹。”《诗》本作“逑”,《尔雅》多作“仇”,字异音义同也。又《大雅·民劳》:“以为民逑。”传:“逑,合也。”正义曰:“逑,合,《释诂》文。”今《尔雅》作“仇”,据孙氏注知孙本作“逑”。
(3)《释言》:“遏,逮也。”《尔雅匡名》:
遏,通“曷”。《诗·小雅·四月》:“何云能谷?”传:“曷,逮也。”正义曰:“《释言》文。”
除了考订《尔雅》文字异同之外,《尔雅匡名》还搜辑了唐人所引《尔雅》不见于《释文》、石经的逸文,汇为一卷,共计33条,收入第二十卷中。如《释诂》:“皇,大。《尚书·洪范》‘建用皇极’,传:‘皇,大。’正义曰:‘皇,大,《释诂》文。’案:今《释诂》皇为君,释大者卅九字,而‘皇、丰’二字无之。”又如《释言》:“斯,尽。《诗·大雅·皇矣》‘王赫斯怒’,笺:‘斯,尽也。’正义曰:‘斯,尽,《释言》文。’案:《释诂》训‘尽’者十三字,而‘斯’字无之。”这些资料都对补充、订正《尔雅》具有重要价值。
《尔雅匡名》也存在一些疏漏或值得商榷之处。劳经原在《尔雅匡名·跋》中已指出数条,如:“《释言》‘祺,祥也’,邵氏据《诗·维清》传以为‘祺’当作‘祯’,先生据山井鼎考文谓作祯者系崔灵恩本,陆、孔皆不遵用,石经始依崔本。然《说文》‘祯,祥也’,同于《尔雅》,则崔亦有所本矣。‘华,皇也’,引卢学士说,郭氏《释草》注作‘皇,华也’,考今本《尔雅》实作‘华,皇也’,盖卢氏误引耳。”[8]
段玉裁《尔雅匡名序》评价曰:“归安严子九能述《尔雅匡名》廿卷,博观约取,一一精画,盖唯能窥见其大者,故于细者较易易耳。”[9]黄侃云:“考《尔雅》殊文者,莫详于是书。虽偶有阙遗、谬误,又往往仪毫失墙,然于大体顾无害尔。”[10]总之,严元照《尔雅匡名》是清代校勘《尔雅》著作中较为系统、全面的一部,此书对我们今天进一步研究《尔雅》的版本、文字异同以及逸文等都具有较高的参考和利用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