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元(1764—1849),字伯元,号芸台,谥号文达,江苏仪征(今江苏省仪征市)人,清代著名学者,经学家、文字训诂学家。乾隆五十四年(1789)进士,历官乾隆、嘉庆、道光三朝,历任山东、浙江学政,浙江、河南、江西巡抚,湖广、两广、云贵总督,历兵部、礼部、户部、工部侍郎,最后官拜体仁阁大学士。阮元提倡经学,成绩显著:督学浙江时,修撰《经籍籑诂》;在浙江任职时,创立诂经精舍;后任国史馆总纂,创立《儒林传》;任江西巡抚时,刻《十三经注疏》,成为《十三经》的定本,沿用至今;总督两广时,立学海堂,编刻《皇清经解》。《清史稿·儒林传·阮元传》称其为“身历乾嘉文物鼎盛之时,主持风会数十年,海内学者奉为山斗焉”[1]。
《尔雅注疏校勘记》是阮元《十三经注疏校勘记》中的一部分,共六卷。《续修四库全书》183册收入收书,影印自清嘉庆十三年阮元文选楼刻本,本节引文即据此影印本。又有1980年中华书局《十三经注疏》本等。
阮元在校勘《尔雅》时十分重视搜辑各种不同的版本,几乎搜辑到了当时能够见到的所有善本,如单经本有唐石经本、清彭元瑞《石经考文提要尔雅》,单注本有明吴元恭仿宋刻单注本、元雪窗书院单注本,单疏本有宋椠单疏本,注疏本有元椠本、明闽本、明汲古阁毛本、清浦镗《尔雅注疏正误》、清惠栋《尔雅注疏校本》、卢文弨《尔雅注疏校本》等,另外还有明叶林宗影印宋本《经典释文》、卢文弨《尔雅音义考证》等等。应该说,《尔雅注疏校勘记》之所以成为清代校勘《尔雅》的巅峰之作,充分运用各种善本和利用前人的研究成果是其最重要的因素。
《尔雅注疏校勘记》主要根据所搜辑的各种不同的《尔雅》版本进行比勘对校,并依据《说文解字》《经典释文》等校正《尔雅》经、注、疏的文字讹误。今试举二例:
(1)《释诂》:“疆,垂也。”阮校:
唐石经、单疏本、雪窗本同。《释文》:“疆字又作畺,经典作疆,假借字。”惠栋云:“据此知《尔雅》不作疆也,当改正。”按:《说文》畺界字作畺,或作疆。此当经作畺,注作疆。尝谓《尔雅》之文有较经典独得其正者,此类是也。《一切经音义》卷二十五:“壃界,居良反。壃,竟也。《尔雅》:‘壃,陲也。’与陆本合。”
又校疏文“疆埸、竟界”云:
单疏本同。雪窗本、注疏本竟作境。按:古“竟界”字只作“竟”。竟,竟尽也。加土旁者俗作。
(2)《释言》:“宨,肆也。”阮校:
宨,唐石经、单疏本、雪窗本同。注疏本作“窕”,注及疏准此。元本经作“宨”。按叶抄《释文》:“宨,肆也,吐彫反。窕,闲也,郭徒了反。”与唐石经皆画然有别。《玉篇》《广韵》脱“宨”字,今本皆作“窕”,误甚。《诗·大明》正义引《释言》及郭注作“宨”,《集韵·二十九筱》于“宨”下引《尔雅》“肆也”,此其证。《左传·成十六年》“楚师轻窕”,《释文》“敕彫反”,依义当作“宨”。
例(1)阮元分别对经文、注文、疏文中的“疆、壃、竟”三字进行校勘,认为经文当作“畺”、注文作“疆”,疏文中的“竟界”字当作“竟”。例(2)阮元校勘了注疏本“窕”当作“宨”,并纠正了《玉篇》《广韵》及《左传》之误。因此《尔雅注疏校勘记》不仅对《尔雅》经文,同时对郭注、邢疏的文字辨正都有重要的价值。
阮元在《尔雅注疏校勘记序》中说:“《尔雅》经文之字,有不与经典合者,转写多歧故也。有不与《说文解字》合者,《说文》于形得义,皆本字本义;《尔雅》释经,则假借特多,其用本字本义少也。此必治经者深思而得其意。”[2]意思是说,《说文》重形,旨在推求本义,而《尔雅》重在解释经文,因此通假字较多,阮元认为在校勘时要注意区分二者的异同。这是非常有见地的观点。
当然《尔雅注疏校勘记》也存在一些不足。有些校勘只是指出了不同版本的异文,而没有断其是非;也有一些校勘并不妥当,如“以《释诂》‘犯、奢、果、毅,胜也’之‘毅’为衍文,《释草》‘蘪从水生’之‘生’为衍文”等等[3]。后汪文台有《十三经注疏校勘记识语》对其进行校正和补充,共计33条。近代学者周祖谟作《尔雅校笺》,也依据原本《玉篇》以及敦煌石室古籍等资料对阮元的《校勘记》有所订正。
从总体上看,《尔雅注疏校勘记》是清代校勘类雅学著作中成就最高的一部,其内容详备、校勘精善、方法科学,具有很高的学术价值,是研治《尔雅》的必备之书,为后世所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