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会员 曾几何时,在当代艺术的实践中单件作品已然被系列作品所取代,这是不
言而喻的。诚然,对一位艺术家来说,为了一件艺术作品工作数月甚至几年却不
为了别的,而只是为了表明陶瓷材料的艺术特性和它的正当性,这在当下的艺术
气氛下实在罕见。一件艺术品完全让助手去完成或由经纪人来包办,真的不会对
艺术品的精髓有所损失?毕竟,艺术内涵并非都是附着在其外表的东西;相反,
它是在诸多原境中形成的并且时常在艺术创作的瞬间决定的。或许重新检视技术
作用的时候到了,不是为了技术而技术,而是为了严谨的个人化的探索,也就是
说,给有个性的艺术家表达提供基本工具。
朱迪 福克斯(Judy Fox)花4年时间于1999年完成的陶瓷人物雕塑《萨
图尔的女儿们》渗透一种生生不息的潜能。实际上要把它们当作无生命的来关怀
是很难的,它们好像里面有脉搏。该作品分别由4个代表不同民族的等大的“女
儿们”裸像(图21a 、21b、21c、21d)和一个叫“萨图尔”的等大男子裸像组
成(图22):前者分别代表非洲、印度、中国、欧洲白种人,后者的种族身份
则不明。萨图尔本是古希腊神话中半人半羊的神,吹笛的牧羊人,被尊称为林神,
其貌不扬,在古希腊艺术作品中是个有马耳朵、长尾巴的人,头发竖立,额头上
有两个小角,经常喝得烂醉,骑在驴屁股上或者酒罐子上,比喻他好酒色一类感
官享乐。尼采认为:他是人的真正原型,是人类最高和强烈期望的表现,是一
个代表自然的性万能的象征,希腊人是带着一种虔诚的惊异眼光去看待他的(参
见尼采《悲剧的诞生》)。
图21a 非洲少女
图21b 印度少女
图21c 中国少女
图21d 欧洲少女
图22 萨图尔
图23
尽管这些非常逼真的雕像没有被理想化,却使用一种大胆的方式——完全 当代的方式来处理。4个女孩的头发用其他的材料被做成奇异的古代模式,这让 她们看上去如同另外一个地方和时代的人,与其说是历史的,不如说是未来的。 与她们相似,狡猾的“萨图尔”仅仅暗示他的神话式人格;似人一样的萨图尔 不属于此世。这种魔力存在于福克斯在真实与想象之间并依据她的触觉创造的 微妙张力里。我们来看:萨图尔的双手抬起似乎在吹笛子,然而乐器本身又没 有得到再现。要是把笛子做出来的话,该雕像肯定变得直白,连魅力也会消失 了。要是没有神话的面相,我们还会把注意力集中在萨图尔所再现的逼真上, 而他直立着恰好像超现实主义雕塑家汉森雕塑中的某一件,只不过他没有穿衣 而已。所不同的是,这个男人的生命的每个方面处在可能和幻想之间的一条细 线上保持平衡。为什么这样说?你看他身上的毛和他的脚趾头突出,但又不是 很过分。他腹部显得不自然的长,而他头发上诸多含蓄而不扎眼的角也仅是微 微突起,而他的生殖器尽管与古代希腊陶瓶画上的萨图尔一样朝上却没有后者 所表现的力度。从他直接目视前方的脸部表情,使观众感受到一张成熟又可亲 的、颇具才华的相貌(图23)。促使福克斯的“萨图尔”直接与观者产生交 流的这一凝固的瞬间,短暂的一瞥,在雕塑当中还真是难得。很普遍的是,创 作后的雕像在内在心理空间方面好像大打折扣。这种直接目视的交流在绘画中屡 见不鲜,而福克斯所捕捉到的不同一般的神态,能在安格尔的肖像画中见到,尤 其4个小女孩的雕像,那柔和、晶莹、焕发的肌肤同样使人联想到安格尔的绘画。 从她们的精心构思的造型里似乎有意传达某种朦胧的象征意味,而她们的眼神注 视着远方,仿佛受到天籁之音的诱导,与“萨图尔”遥相呼应。
在这几个雕像里,福克斯正在探索的是,有关裸像的悖论,即性与天真的 表征,其实她的很多作品所刻画的正是这一时段的女孩,就是因为她们代表了这 两个方面,如1993年的作品《贞操玛利》(图24)。我们不会不清楚,这个年 龄段的女孩,正是激发兴趣的时候,正逐渐地朦胧的意识到自己的美之所在,同 时又仍然不清楚性为何物。这种情况恰如德加的雕塑《小舞者》(图25)所捕 捉到的神情,不出意外的话这件雕塑某种程度上给福克斯的作品带来灵感。
自从50年代,当西格尔从真人身上翻模完成雕塑,很多当代人物雕塑都是 通过这一过程来制作的。的确,福克斯的人物雕塑在解剖上如此准确以致有人认 为她可能也是采用这一方式来创作的。实际上,利用真人翻模,作品不可能捕捉 到这种逼真的形象,因为用于翻模的材料会对人的皮肤产生挤压,从西格尔的作 品也可看出表情呆板,多少有点不自然的感觉。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福克斯 的雕像赋予了优雅、活生生的特征,完全是用手工来完成的,而且是从脚开始向 上做完的,干燥后,施一层薄薄釉再经过窑炉烧成,最后用颜料彩绘。
如何赋予人物雕塑于意义而又不带现代主义的色彩,福克斯从美术史中去 寻找答案,因此在80年代她在纽约大学艺术学院读研究生期间研究美术历史, 在这里那些表现人的信仰的早期人物雕塑对她印象非常深刻 ( 图26、图27、图 28)。在她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到她把当代的小孩与某个文化的图像融合在一起 的尝试,这种尝试也是对日益全球化的一种反映。因此,她的雕塑不仅属于文化 间的,同时也属于过去与现在之间,真实与想象之间,天真与性之间甚至生与死 之间。尽管当下的艺术趋势使一切处于一种单一的,容易理解的概念,艺术的真 正神秘来自阅读,即看第一眼之后它始终会出现在你的脑海里。
福克斯的作品表明,当代艺术思潮如何才能与强烈的视觉原创联系在一起。
图24 玛丽
图25
图26
图27
图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