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会员 从《白桦法典》 的内容来看,是有关喀尔喀各旗会盟、诺颜们之间的关系、防御
敌人、维护社会秩序、保护喇嘛教、刑事法规、民事法规以及规范风俗习惯等方面的
法律规定。
16世纪中后期以后,蒙古地区形成了几个大势力集团。各势力集团之间和集团内
部的各鄂托克间,解决利害关系或共同商议大事,采取联合军事行动时,通过“丘尔
干” (会盟) 会议决定。这是蒙古封建割据时期蒙古政治的一大特点。
《白桦法典》规定,诺颜们严格遵守会盟的约定,延会者受到罚畜的处罚。“迟到
三日,罚马十匹、驼一峰”,明知故犯,“罚马百匹,驼十峰”。如果军事会盟时迟到,
“没收诺颜的铠甲及全鞍马”。如果某一旗犯错,派两名使者前往相商。如果不向使者
认错,大家共同前去杀其汗,分其兀鲁思。哪一个旗袒护错者,罚马千匹、铠甲百
领、驼百峰,分给前去的各旗使者骑乘。
为防止诺颜之间相互杀害,法典规定,处死杀人者,分其兀鲁思,一半分给受害
者家属。挑拨诺颜间的关系者,处死,如果是诺颜的亲信,罚铠甲一领,马八匹,如
果是平民,处死。诺颜诬陷平民,以驼为首罚三九。
16世纪,在古代千户的基础上形成了鄂托克这一地缘行政组织。诺颜不能危害自
己的鄂托克,若危害罚马三十匹。各鄂托克不能随意迁徙游牧,鄂托克的诺颜们不能
分割鄂托克而居。
《白桦法典》 军事法规方面的规定,颇似成吉思汗《大札撒》 的相关条款。其规
定,知道大敌进犯而不报,斩其身,没收其家财。迎战中,汗本人逃跑,罚马千匹、
驼百峰、铠甲百领,其他黄金家族人和塔布囊们也同样受到处罚。平民逃跑,连同铠
甲罚马四匹。无铠甲罚马二匹。战斗中救助汗,可赐封“达尔罕”。如果丢弃不管本
汗而归,斩其身,没收其家财。丢弃战友而归,罚甲一领、驼一峰、马二匹。不得杀
俘虏,杀者罚驼一峰。
法律禁止偷盗行为。对偷盗的处罚非常详细,与 《阿勒坦汗法典》 规定略同。处
罚从一匹马到罚九九牲畜等不同。
法律禁止打架斗殴。作为汗主,互相间打架或出刀等尖状物,罚畜千计,罚驼百
计。斗殴所致的不同伤害,按轻重不同惩罚。误伤致死女人罚一驼一马,若孕妇,加
罚一驼一马。牲畜致人死亡,牲畜主人受到以人顶替或罚畜的惩罚。
喀尔喀七旗间的各类事务,皆有使者前往联络,使者的权利受到法律保护,但使
者也不能滥用职权。详细规定了 “乌拉” (驿马) 事。喀尔喀有三种乌拉,即抗敌用
乌拉,诊治诺颜疾病用乌拉,调解诺颜之间的矛盾、纠纷用乌拉。这就是所谓的 “古
儿本兀亦勒Gurban-uile” (三件大事)。除此之外还有不少名义的小乌拉,提供乌拉
是属民不可推卸的义务,一定要保证,否则受到处罚。但法律规定,除依法制定的乌
拉外,诺颜们随意摊派的乌拉,平民可以不提供。
牧民缴纳“舒思” (汤羊、整羊) 是蒙元时期以来一直沿用的一种赋税制度。法
律规定,诺颜的身份地位不同而缴纳的舒思数额不同,不缴纳舒恩则罚一五到三九等
不同程度的处罚。
喀尔喀七旗形成以后,明确了领地。各旗的属民,不得随意越界游牧或逃亡。法
典明确规定,抓捕逃亡者,送回原来的诺颜处,追捕者受不同程度的奖励。各旗诺
颜,发现逃亡者,有义务追捕,否则被处罚。
佛教传入喀尔喀以后,其发展速度非常迅猛,各旗封建主在自己的领地内修建寺
庙,诵经做佛事。寺庙逐渐发展成为各地方政治中心的趋向出现,各旗鄂托克会盟、
制定法典大部分情况下都在寺庙法会上制定。
除土谢图汗衮布多尔吉外,昆都伦楚琥尔 (图蒙肯) 是当时七旗诺颜当中很有影
响的台吉,不少法典是在他的组织下制定的。在喀尔喀地区佛教史上出现“红黄之
争” 时,他坚决信奉黄教,被达赖喇嘛赐与赛因汗号,四世达赖喇嘛圆寂时,曾经去
过拉萨参加善后事宜。信奉萨迦派的却图台吉也经常参与立法活动。
为保护黄教,制定了从汗到平民遵守的法规。规定,“汗主破坏寺庙,七旗共讨
之。平民破坏寺庙,杀其人,没收全部财产。任何人不能抢掠寺庙的财产”。随着寺
庙的增多,社会上喇嘛和苏末沁 (寺庙属民) 阶层人数俱增。进而牧民的负担加重,
他们必须缴纳双重赋税。一方面给寺庙提供舒思和乌拉,违者处罚。如断苏末沁的舒
思,罚一匹马。苏末沁的乌拉要给两匹马。不是寺庙的使者,不能骑用寺庙的乌拉
等。另一方面,牧民要给世俗封建主提供沉重的各种赋税和服兵役、劳役。
法律也给喇嘛阶层制定了相关戒律。班第们如犯戒律、偷盗,在其手上做印记
后,赶出庙门; 托因 (贵族出身的喇嘛) 的乌拉二匹,舒思二只,若多吃舒思,罚一
匹马。喇嘛如有诺颜的敕令而行,不许断其乌拉、舒思。邀请来的喇嘛和使者,要骑
三匹马。邀请的班第与使者,骑二匹。如住宿,吃一只舒思,中午不给饭食。如玷辱
佛身,以喇嘛法惩治。不准打喇嘛,同时喇嘛、班第也不准打人,违者要罚畜。
法律对保护妇女的权益方面也做了详尽的规定。揪女人的头发,罚三九; 揪女人
的帽缨,罚一九; 揪男人的帽缨,罚一马。殴打女人使之堕胎,怀胎几个月,罚几
九。后来的《蒙古—卫拉特法典》继承了这一立法传。勾引女人,罚一九。拐走他人
之妻,如原男人同意其归家,则无事,若不同意,罚二别儿克。“别儿克” 一词是蒙
古法制史上新出现的刑罚单位。一别儿克含驼、马、牛、绵羊、山羊五畜。女人钻男
人的被窝,罚三九。
《法典》 给我们提供了了解古代蒙古家庭婚姻生活的新的信息。法律规定,婚姻
需要证婚人,无证婚人不许结婚。姑娘20岁,经请示自己的诺颜后才准嫁人。从这
里我们可以看出,当时法定婚龄是20岁。诺颜的姑娘20岁后,要告知附近的其他诺
颜,才能嫁人。诺颜如吃了定婚彩礼,又把姑娘另嫁他人,娶之人犯法,要把姑娘归
还给原定婚人。诺颜之间互相争抢订婚彩礼,七旗将订婚礼品分成两半,收罚十户
人,千头牲畜。诺颜们如把公主嫁给塔布囊后又嫁给另一位公主,头一个公主连其陪
嫁归塔布囊之父,不给后嫁公主陪嫁,如给陪嫁,罚马十匹、驼十峰。七旗诺颜给塔
布囊嫁公主,两位中只能嫁一人。平民的订婚礼物被汗夺取,罚此汗铠甲一领或驼一
峰。汗已给自己的公主订婚,但又把公主嫁给别人,罚畜五十,再加五别儿克。如未
订婚,澄清事实后,归还所罚牲畜。
为保护草场,法律规定,失放荒火者,罚一五。发现者,吃一五。荒火致死人
命,以人命案惩处。
保护野生动物方面规定,不许杀野骡,杀者犯法。赶回雨中跑失、狼祸跑散的牲
畜者,百羊中吃一。除外,《白桦法典》 为研究古代蒙古司法审判程序也提供了新的
史料。首先《阿勒坦汗法典》 中缺少有关证人方面的内容,而《白桦法典》 则有比
较详细的规定。《法典》 规定,定罪需要证人,没有证人,不能处罚。证人不能做假
证,不能诬陷他人。如果做假证罚一九,如果提供的证明准确,“证人吃 (得到) 一
九或吃一百只之一五牲畜” 的奖赏。参与审判的诺颜们不得逼证人,若逼证人随官指
证,诺颜负其责,如不对,罚牲畜二九。此外,《白桦法典》对于审判案件的诺颜也
有着一定的约束。按照蒙古的惯例,审案一般情况下参与多名诺颜,不允许诺颜单独
办案。诺颜单独判错案件,罚办案的诺颜以驼为首一五。从17世纪蒙古文文献的记
载可以看出,黄金家族的大贵族犯罪,一般在成吉思汗八百室前跪拜后进行案件审
理。一般台吉犯案,应在大汗的授权下,派遣使者处理案件。
《白桦法典》 是继《阿勒坦汗法典》 之后的一部承上启下的法律文献。1640年制
定的《蒙古—卫拉特法典》 就吸收了很多 《白桦法典》 的内容。《白桦法典》 的制定
时间较长,大概前后用了60余年,而且内容比较分散,所以没有像 《蒙古—卫拉特
法典》 那样系统。从民事法规的角度看,《白桦法典》 比以往任何一部法典都有进步,
而且详细。但从刑事法规的角度看,它的惩罚过于严苛,有失蒙古法的 “宽严适中”
精神。在 《阿勒坦汗法典》 中废除了死刑,而在 《蒙古—卫拉特法典》 中,除对国
家的安全带来严重威胁的罪行外,也没有死刑的规定。但是在《白桦法典》 中动辄杀
头,罚畜更是以千百计。尽管如此,我们仍然可以从 《白桦法典》 丰富的内容当中看
到16世纪末到17世纪中叶喀尔喀的社会、政治、经济、宗教文化的梗概。
15世纪中后期达延汗统一大业,结束了蒙古社会长期以来的内讧、战乱、割据状
态,大汗的权力前所未有的提高,这有利于推动蒙古社会的进步和发展,客观上为16
世纪末叶开始的蒙古政治、宗教、法律改革铺平了道路。而达延汗左右翼分封措施,
又存在消极的影响,给蒙古社会带来了新的割据局面,大汗权力再度旁落。蒙古各部
首领为得到全蒙古的统治地位,剔除黄金家族 “嫡长继承” 正统观,打破萨满教 “天
命汗权” 思想而积极探索,寻找取得霸权的各种途径。正在此时,藏传佛教登上了历
史舞台,直接干预蒙古政治,改变了蒙古人的政治观和思想意识。黄教的 “转世论”,
突破了萨满教 “天赋论”,这有利于各封建统治者的利益和各自发展势力。蒙古封建
统治者们频频向西藏达赖喇嘛处求得赐号,寻找前世,以便从政治上取得合法地位。
与此同时,大汗政权也为挽救其旁落的汗权和政治统治,采取了有力措施。可以说,
16世纪末蒙古政治改革的核心是引进黄教、统一思想、制定法律、治理社会、建立一
个强有力的统一国家。在这种背景下,从代表蒙古正统的图们汗开始,土默特部阿勒
坦汗、喀尔喀封建主们以及卫拉特联盟封建主们制定了法律,这些法律法规对蒙古社
会的稳定和发展起到了积极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