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次纾《茶疏》^①:唐人首称阳羡，宋人最重建州。

于今贡茶,两地独多。阳羡仅有其名,建州亦非上品,惟武夷雨前最胜。近日所尚者,为长兴之罗岕,疑即古顾渚紫笋。然岕故有数处,今惟洞山最佳^②。姚伯道云^③:“明月之峡^④,厥有佳茗。韵致清远,滋味甘香,足称仙品。其在顾渚亦有佳者,今但以水口茶名之,全与岕别矣。若歙之松萝,吴之虎丘,杭之龙井,并可与岕颉颃^⑤。”郭次甫极称黄山^⑥,黄山亦在歙,去松萝远甚。往时士人皆重天池,然饮之略多,令人胀满。浙之产曰雁荡、大盘、金华、日铸^⑦,皆与武夷相伯仲^⑧。钱塘诸山产茶甚多,南山尽佳,北山稍劣。武夷之外,有泉州之清源,倘以好手制之,亦是武夷亚匹^⑨。惜多焦枯^⑩,令人意尽。楚之产曰宝庆^[11],滇之产曰五华^[12],皆表表有名^[13],在雁茶之上。其他名山所产,当不止此,或余未知,或名未著,故不及论。
【注释】
①许次纾《茶疏》:一卷,明许次纾撰。成书于明万历二十五年(1597)。全书约四千七百字。分产茶、古今制茶、炒茶、收藏等三十六节。许次纾(1549—1604),字然明,号南华。钱塘(今浙江杭州)人。跛而能文,好蓄奇石,好品泉,又好客,性不善饮。所著诗文甚富,惜大半失传。
②洞山:即洞山茶。古阳羡茶的一种。产于江苏宜兴东北,东滨太湖,品质优良。
③姚伯道:即姚绍宪,字伯道。明吴兴(今浙江湖州)人。他精研茶理,将平生种茶、制茶、饮茶的经验全部传授给了许次纾,并为《茶疏》写了序。
④明月之峡:即明月峡。在今浙江长兴西北顾渚山。《天中记》卷四四云:“明月峡在顾渚侧,二山相对,石壁峭立,大涧中流,乱石飞走,茶生其间,尤为绝品。”
⑤颉颃(xié hánɡ):谓不相上下,相抗衡。
⑥郭次甫:即郭第,字次甫,有游五岳之愿,自号五游。长洲(今江苏苏州)人。著有《独往生吟稿》《广篇》等。
⑦雁荡:即雁荡茶,因产于浙江乐清雁荡山而得名。大盘:即大盘茶,浙江名茶,产于括苍山脉。金华:即金华茶,因产于浙江金华而得名。日铸:即日铸茶,因产于浙江会稽东南之日铸岭而得名。
⑧伯仲:比喻事物不相上下。
⑨亚匹:仅仅次于。
⑩焦枯:干燥枯萎。
[11]楚:指湖北和湖南。此指湖南。宝庆:即宝庆茶。因产于湖南宝庆府而得名。宝庆,今湖南邵阳。
[12]滇:云南的别称。五华:即五华茶,因产于云南昆明五华山而得名。
[13]表表:卓异,特出。
【译文】
许次纾《茶疏》记载:唐朝人最看重阳羡茶,宋朝人最看重建州茶。现在的贡茶,也是这两个地方的最多。阳羡茶徒有虚名,建州茶也不是上好的品种,只有武夷山的雨前茶才是最好的。近来人们所崇尚的,是长兴的罗岕茶,我怀疑这就是古人所说的顾渚紫笋茶。然而岕茶产地有很多处,但现在只有洞山出产的最好。姚绍宪曾说:“明月之峡出产好茶。这种茶清香悠远,口味香甜,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仙品。其在顾渚山也有上好的品种,今人把它叫做水口茶,与罗岕茶完全不同。至于歙州的松萝茶,苏州的虎丘茶,杭州的龙井茶,都与岕茶不相上下。”郭第也极力称赞黄山茶,黄山也在歙州,品质比松萝茶相差太远。以前的士人也很重视天池茶,然而这种茶如果喝多了的话,就会使人感到腹中胀满。浙江出产的雁荡茶、大盘茶、金华茶、日铸茶,都与武夷茶不相上下。杭州附近各山出产的茶叶很多,生长在南面山上的都是好茶,生长在北面山上的稍差一些。福建名茶,除了武夷茶以外,还有泉州的清源茶,如果是技艺精良的人加工制作的话,也仅仅次于武夷茶。可惜做出来的茶多半都干燥枯萎了,令人很不满意。湖南的宝庆茶,云南的五华茶,也都特别有名,品质在雁荡茶之上。其他名山所出产的茶叶,应该还不止这些,或许是我不知道,或许是名声还不显著,因此我不加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