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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翼弼與《天問》
韩国古代楚辞资料

《太極問》


(余仿屈子《天問》,設太極問,以觀後學所答如何?後患答者多不合理,略成答説以便看,理一而已。太極問答,變轉雖殊,終歸一理,亦非自家私論也,皆朱子語意也,但因一問一答,而有易曉易知處,敢録而自觀焉。)
問:老氏之出無入有,莊氏之自無適有,佛氏之空説,各不同,而先儒之同謂之不是,何也?至如柳子之無極之極,邵先生之無極之前,周夫子之無極而太極,若無所異,而又以爲不同,何也?
答:邵子言氣,周子言理,老、莊、佛、柳亦皆言氣,但邵子知理而言氣。
問:老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爲二也。周子之言有無,以有無爲一也,而朱子曰:無極而太極,衹是説無形而有理。朱子之又以有無分言,何也?又朱子既曰將有字訓大字不得,而今反以有理釋太極,何也?
答:無形而有理之云,是所謂以有無爲一也。且有理之有,非訓太極也,理是太極也。
問:夫子曰:《易》有太極。周子曰:無極而太極,理一也。而《易》則謂之有,於太極則謂之無。夫子周子之異其説,何也?
答:主太極,則不可謂有,主《易》,則不可謂無也。此正朱子所謂以理言之,則不可謂之有;以物言之,則不可謂之無者是也。
問:道與太極之二其名,何也?至如一木一草之分而爲枝爲幹,又分而生花生葉,生生不窮而各自成果,千果萬果,又自生生,是所謂無限太極也。是指流行處爲言,而反謂之太極,何耶?孔子曰:吾道一以貫之。《孟子》曰:夫道若大路然。皆指至極處爲言,而又謂之道,何也?朱子所謂語至極,則謂之太極;語流行,則謂之道。此説非是耶?何相反之若此也?
答:流行處固是道,而不得爲太極云,則是太極非活底物。至極處固是太極,而不得謂道云,則是道是偏底物。况立言,各有所指耶。
問:無極而太極。此而字,重耶,輕耶,抑有積漸之義耶?既曰無又曰太,何也?無極太極,孰先孰後?亦有方位耶?
答:無太二字,添减不得者也。而字,輕無積漸,無先後,無方位。因不知一而字之輕,便生陸氏議論。
問:極是何名?取他諭此耶。抑理之一名爲極耶?南極、北極、屋極、民極、爾極、皇極、商邑四方之極,太極同一物事耶?
答:物之至極而莫能有加者,其名爲極。古之稱極處,各有攸指。
問:指一物之理爲太極耶?指天地萬物之理爲太極耶?
答:總天地萬物之理,爲太極也。然一物之中,亦有一太極,故有天下共公之理,有一物所具之理,同一理也。
問:凡物有其形,則有其名。蒼蒼者爲天,博厚者爲地,高者爲山,深者爲海,未知太極其形如何而有此名也。圓耶,方耶,高耶,下耶,大耶,小耶,斜耶,正耶?
答:物之有其形有其名者,氣以成形者也;物之無其形有其名者,理也。太極,理之尊號也。無形,則何方圓大小之有?
問:上天之載,無聲無臭,而又曰太極,何也?所云上天,太極耶?載乃太極耶?無聲無臭,可謂之太極,而亦可謂之無極耶?無聲無臭之與無極之三無,同耶,異耶?
答:太極無聲無臭而無極者,無聲無臭之妙也。無聲無臭者,就其中説無也。無極而太極者,就其中説有也。説有説無,兩無所碍。蒼蒼者上天,而載是太極也。已上皆朱子語意也,北溪陳氏專欲以無聲無臭解無極,恐非是。
問:天地之間衹有動静兩端,太極其動耶,其静耶?抑在此動静之間耶?抑在此動静之外耶?抑動静者,太極耶?其所以動静者,太極耶?
答:不動不静而含動静者,太極也。動静兩端之循環不已者,氣也。蓋動静者,氣也。所以動静者,太極也。
問:未有動静之前,先有太極耶?既有動静之後,繼有太極耶?動時太極,寓在何處?静時太極,寓在何處?動静,陰陽也。陰陽之與太極,二其名,則其二物耶?抑一物而二其名耶?
答:理之與氣,非彼無我,非我無所取,所謂二而一,一而二者也。彼之動静,即我之動静也。動則動,静則静,何嘗少離?
問:太極,形而上者也;陰陽,形而下者也。形而下,亦可謂有太極,則形而上,亦可謂有陰陽耶?陰陽太極,竟無先後之可言歟?
答:理氣既不相離,則固不可分先後,而然朱子曰:自形而上下者言,豈無先後?必欲言之,則其先後,亦可想矣。太極,理也;陰陽,氣也。形而上,豈有氣哉?於氣,理未嘗不在,而於理,或有氣未嘗用事處。
問:太極之與陰陽,取譬一身上性與心,則心是太極耶?性是太極耶?抑何者爲陰陽也?惟性惟心,性是一物,心是一物,而不相干涉耶?抑一物而二其名耶?孟子衹説一性,而伊川之以本然氣質分説二性,何耶?上自聖賢,下至土石昆蟲,咸得一性,而今就賦人處,别作二性,何耶?
答:朱子曰:性猶太極也,心猶陰陽也。陰陽之與太極,非二物也。咸得一性,以理言也。氣質千萬,以氣言也。氣質之與本然,即一性也。物得氣之塞,故無變化之理;人得氣之通,故濁可以爲清,愚可以爲智,而此大小學之所以設也。孟子、程子豈異其説?朱子曰:孟子剔出言性之本,伊川兼氣質而言,要之不可離也。
問:南軒張氏曰:太極之體至静。其果静耶?至静之云,指已發之用而言,則何如?指未發之體而言,則何如?貫未發已發而言,則亦何如也?
答:太極,動静之理也。至静之云,於體、於用、於貫未發已發,皆不是。朱子曰:如此,却成一不正當尖斜太極。謂太極之體涵動静,則似合朱子之旨。
問: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陰,則太極自能動静耶?太極,理也。理無形焉?有形者能動静,而無形者又能動静,何也?
答:非先有太極而後,乃能動静也。即動静而知太極也。
問:既曰一陰一陽,則似乎二氣。又曰:陰根陽,陽根陰,則似乎一氣,是何立言之無定也?所謂陰陽,做一個説耶,做兩個説耶?
答:朱子説陰之流行者爲陽,陽之凝聚者爲陰,非真有二物相對,但立言處,各有攸主,或對説或合説,故朱子曰:陰陽作一個看亦得,做兩個看亦得。
問:真,理也,精氣也。理氣合凝處,衹言無極而不言太極,何也?
答:所謂無極之真,便是太極也。
問:在地成形,則水火在地,而流動閃爍,其未定形,何也?水是陰物,而其中反明;火是陽物,而其中反暗,亦何義也?稱水爲陽,稱火爲陰,互言無定,亦有義耶?水有温水,火無冷火,抑何義也?以五行成時,而四時之止於四,抑何義也?
答:天地生物,先其輕清。水火,其體尚虚,不離於氣者也。水質陰而性陽,火質陽而性陰。此張横渠所謂陰陽之精,互藏其宅者也。水有温,火無冷,陰可變而陽不可變也。土包水火木金,此所以木火金水爲時,而土之寄旺於四時者也。
問:五行之中,惟水火能動,而木金土不能動者,亦何義也?合天地人物而就動静上總論之。動而無静,静而無動者,是何物而禀,何氣而然也?動而無動,静而無静者,亦何物也?動而不得其動之理,静而不得其静之理。可静而動,可動而静者,亦何物也?可動而動,可静而静,静而不失其静,動而不失其動,一動一静,自合其中者,亦何名也?
答:物之屬乎天者動,屬乎地者静。水火木金,屬地者也,宜静,而水火之或能動者,以不離於氣也。大抵動而無静者,天也;静而無動者,地也。動静者,氣也;動静而無動静者,理也;動静之反其理者,桀跖也;動静之合其中者,堯舜也。
問:妍醜美惡高下深淺之能使異之者,何物也?千狀百態之所以貫乎一者,亦何物也?既不能無妍媸貴賤之殊,則是乃物之情也。聖人之必欲使愚不肖,同歸於正心誠意之域而一其德者,亦何義也?
答:千百其狀者,氣也;貫乎一者,理也;禀得氣之偏且塞者,物也;正且通者,人也。於通正之中,又不能無清濁之殊,而同得仁義禮智之理,故聖人設教,欲返其理。
問:人具五行,而物禀一行耶?物亦具五行耶?其異於人者,何也?既曰人得五行之正,而於人亦有聖狂之殊,何也?所謂明德,不分聖狂而同得,則明德之與仁義禮智,其同耶,異耶?仁義禮智之均賦於人物,而明德之不在於物者,抑何義也?
答:物亦具五行而得其偏者,物也;人受其正而得其清者,聖也。明德之不分聖狂,同得其正也;仁義之均賦人物,同得其理也。仁義禮智,全指其理。明德,并舉理氣而言。
問:凡人之生,先有陽而後有陰,陽在内而陰包外。今曰形既生矣,神發知矣。形是陰之聚也,神是陽之闢也。然則,陰先於陽耶?何先後之無序也?
答:成形之與形生,陰陽先後,固各不同。
問:吉凶者,善惡也,陰陽也。陰陽不可偏廢,而聖人之於吉凶善惡,常欲變惡而爲善,捨凶而趨吉者也,何也?堯舜之世,比屋可封,是可謂獨陽而無陰耶?獨陽無陰,天下無是理,而吾儒之每抑陰扶陽,何耶?
答:朱子於《易》坤之初六本義曰:陰陽者,造化之本,消長有常,非人之所能損益也。[1]然有淑慝之分,聖人作《易》,於其不能相無者,既以健順仁義之屬明之,而無所偏主。至其消息之際,未嘗不致其扶陽抑陰之意焉。蓋所以贊化育參天地者,其旨深矣。以此説推之,可知。
問:謂太極含動静,謂太極有動静,含之與有,其一義耶?
答:含以本體而言,有以流行而言。含之與有,義有所在。朱子下語之精密處也。
問:動之所以必静者,根乎陰故也;静之所以必動者,根乎陽故也。此所謂動静無端,陰陽無始也,而今曰太極動而生陽,却以動而生陽爲始,何也?未動之前,又如何也?
答:未動之前,便是陰,亦非以動而生陽爲始也。故朱子曰:今且自動而生陽處看去。又曰:動而生陽,其初是静。静之上,又須動。蓋動静無端,陰陽無始,天道也。始於陽,成於陰,本於静,流於動,人道也。[2]
問:太極既無動静之可見,則是乃空底物,而反謂與釋氏説性不同,何耶?朱子曰:釋氏説性,衹言皮殼,以君臣父子爲幻妄。然則其所謂君臣父子,理歟,氣歟?
答:太極有陰陽五行之理,不是空底物事。若空,則與釋氏説性,何以異?釋氏屏棄人事,老氏清虚厭事,不知人事是天理,皆作下面粗底看。是不知程子之所謂器亦道,道亦器,欲把道理做事物頂頭玄妙底物。此空之與太極異,而竟將君臣父子之理爲氣者也。初坐不知理,而終亦不知氣。
問:南軒曰:無極而太極。言莫之爲而爲之。其果信然耶,抑有不是處耶?
答:以莫之爲,釋無極;以爲之,釋太極。是以無極太極,爲二説看也。又况爲之,氣也,理固莫之爲,而所以爲之之理在其中。此説非是。
問:動静陰陽,是皆形而下者也。已發之時,固不可謂太極。未發之時,亦不可謂太極耶?寂然不動之中,喜怒哀樂之無感通者也。中之與太極,其同耶,異耶?
答:已發未發,一是動一是静。太極含動静,所以與中不同。
問:人人有一太極,物物有一太極云,則於桀跖亦可見太極,於木石亦可見太極耶?
答:桀跖有是性,故亦有可化之理。朱子曰:天下無性外之物。又曰:枯槁之物亦有性。惟是合下有此理故云。[3]又曰:其所以爲是物之理,則未嘗不具耳。
問:至於成之者,方謂之性,而朱子説太極,有是性,則有陰陽五行。此性字,與他時説性處不同,何耶?
答:太極不可謂性,必朱子初年説也。
問:未有一物之前,先有太極耶?既有萬物之後,繼有太極耶?
答:有物之後,始知太極,而然初無太極,則物不能爲物矣。
問:先儒就人身,以氣屬陽,以血屬陰。然則於血衹有陰而無陽,於氣衹有陽而無陰乎?抑兼有陰陽乎?抑互相爲陰陽耶?
答:凡陽中有陰陽,陰中有陰陽。氣血雖分屬陰陽,而亦各有陰陽,亦互爲陰陽。如魂爲陽,魄爲陰;吸爲陰,呼爲陽;血爲陽,肉爲陰之類,可知。
問:動静是太極動静乎?是陰陽動静乎?論動静,皆指陰陽,而《圖》曰:太極動而生陽,静而生陰。然則太極亦能動静乎?
答:太極之有動静,是天命之流行也。蓋太極有動静之理,故陰陽能動静也,動静者,陰陽也,所以動静者,太極也。
問:陰陽定位,等數分明,而今乃倏忽變化。横看則左陽右陰,竪看則上陽下陰。仰手爲陽,覆手爲陰。向面爲陽,背後爲陰。北之陽乃南之陰,東之下乃西之上。如是幻易,使人莫測,亦何義耶?
答:二氣相楺相蕩,隨時隨處,不可爲一。此人事之中,無定體者也,然陰陽定位,則一定而無變。
問:《易》云:有天地然後有萬物,有萬物然後有男女。《圖》曰: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氣交感,化生萬物。二説之不同,何也?
答:《易》與《圖》皆言有天地然後有氣化,有氣化然後有形化。《易》繫辭天地絪緼,萬物化醇,氣化也。男女構精,萬物化生,形化也。《圖》之兩儀,立天地也。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氣化也。二氣交感,化生萬物,形化也。何不同之有?
問:五性感動而善惡分,到五行處,便有善惡之分,而其上動静,則無善惡耶?到人,便論氣質之性,天亦有氣質之性歟?
答:或問陰陽,便有善惡。朱子曰:陰陽五行皆善。又曰:陰陽之理皆善。此謂理皆善而氣有善惡也。氣有善惡,故有人物偏正、清濁之殊,到人亦有幾善惡之分,皆理在氣中後説也。故朱子曰:此言衆人具動静之理,而常失於動也。動静之分善惡,衆人爲然。聖人全體太極,與天同德。聖人氣質之性,純善,天則無氣質之性,故朱子曰:天地之性是理也,纔到有陰陽五行處,便有氣質之性,便有昏明厚薄之殊。
問:周子則説静字,程子則説敬字。二説之不同,何耶?亦有詳略之可論耶?
答:静則偏而敬,乃通貫動静,然必以静爲本。平居湛然虚静,如秋冬之秘藏,應事方不差錯;如春夏之發生,物物得所。
問:《太極圖》自一而二,自二而五,以至萬物。《易》則自一而二,自二而四,自四而八,以至六十四。《西銘》則止言陰陽,《洪範》則衹説五行,理一而已。是何所論之各異也?
答:朱子既言道理,未始不相值也,衹有詳略。
問:《太極》之孔子未曾與顔、曾語到此,何義也?朱子謂程子不以授門人者,蓋未有能受之者,然則顔、曾之於孔子,亦在未能受之列耶?如此其難也,而朱子之編於《近思録》初頭,亦何義也?
答:孔子之於顔、曾,如一貫之類是也。朱子亦曰:焉知其不曾説?孔子於《易》則鮮及焉。程子之未及《易》與《圖》,猶此意也。編在《近思》之初頭。吕東萊曰:使之知名義,有所嚮望而已。
問:朱子曰:滿山青黄碧緑,無非太極。是氣也,而朱子之反以爲理,何也?
答:器亦道也,道亦器也。非理無氣,非氣無道。
問:明道言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説。既曰不容説,而周子之説無極,何也?邵翁之又説到無極之前,亦何義也?先儒之論,既若有三等次第,則漸説到高處,似無不可。莊子之加一層於無極之上,而又以爲非,亦何意也?夫復、坤之間,乃無極,而自坤反垢,乃無極之前。此邵子所論也。始也者,太極也。未始有始也者,無極也。未始有夫未始有始也者,無極之上又一層也。此莊子所言也。周、程、莊、邵同耶,異耶?
答:朱子曰:非太極之上,别有無極也。無極太極,無次第。邵子説到無極之前,衹論氣之循環。程子不容説,謂難言也,非不言也。莊子架虚,不須爲辨,亦專指氣爲言。
問:朱子以太極動而生陽,爲天地之喜怒哀樂發處,而延平謂做已發看不得,抑何所見而然耶?何説爲是耶?於至理之源,大本達道處,亦可以已發未發分言耶?
答:延平之意,以爲已發未發,就人身上,推於太極之動静闔闢,終萬物,始萬物。衹是此理一貫,做已發看不得,於天地大本達道處,難以分言故也。蓋天地之間,實理充塞,無一息之妄,徹上徹下,不過如此。以動爲發,則當以静爲未發。此必朱子初年説也。朱子曰:一動一静,皆命之行。又曰:静亦動之息爾。此論爲是。
問:太極之動而生陽,是繼之者善也;静而生陰,是成之者性也,而朱子以繼爲静之終、動之始,則似在不動不静之間,抑何義耶?仁智交際之間,繼在仁耶智耶?
答:既曰動之始,則是乃動也。此邵子所謂一陽初動處,萬物未生時,即朱子所謂貞元之間也。繼乃仁也,仁,元也。元雖四德之長,然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貞。貞,智也,智能成終成始。
問:繼之者善。所謂性善,而至成之者性,然後方有氣質之善惡否,抑未可以善惡分耶?
答:謂之性,則未可分善惡。
問:朱子嘗以太極爲體,動静爲用。以太極陰陽分體用,抑何義耶?又曰:太極者,本然之妙;動静者,所乘之機。二説同耶,異耶?
答:後説是,不可分體用,前説未穩。
問:物可見而理難知也。《太極圖》欲使人知難知之理也。先儒之教後學,皆明理一事也。《大學》之反欲格物,而却不言窮理,何耶?
答: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器亦道也,道亦器也,道未嘗離乎器。《大學》之不曰窮理,朱子曰:衹是使人就實處究竟。
問:朱子曰:天地,形而下者;乾坤,形而上者。《易》所謂乾坤,乃氣也,而朱子之反以爲理,何也?
答:天地,形殼也;乾坤,性情也。《易》所謂乾坤,兩儀也。天地乾坤,分言也。兩儀,統説也。衹説一生兩也,兩便氣也。
問:乾道成男,坤道成女,是獨指人耶,抑通萬物爲言耶?動物之有男女,而植物之無男女,亦何義耶?
答:通萬物爲言也。植物亦有男女,人自不察耳。朱子曰:麻有牝牡,竹有雌雄。推此可知。
問:朱子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然則理亦有不同者乎?
答:理絶不同,物得氣之偏,而理在偏中,塞而不同也。氣相近,如知寒暖,識飢飽,好生惡殺,趨利避害。人與物相近也。
問:《通書》所謂幾字,在《太極圖》,却在何節也?
答:五性感動而善惡分,便是幾。
問:孟子言其情,則可以爲善。周子言五性感動而善惡分,感動則情也。孟子、周子之異其言,何耶?
答:朱子曰:孟子言其正,周子兼其正與反者而言也。蓋情未必皆善,然本則可以爲善,惟反其情,故爲惡。
問:人受天地之正氣,物禀其偏塞,然而鷄能司晨,犬能吠客,牛能負重,馬能致遠,各能其事。人反不及於物,而不能踐形。子鮮孝,臣寡忠,何也?曾謂人之靈,而反不如物之塞耶?
答:物以塞而能天,以心不虚靈也,故莊子曰:惟蟲能天。人能變化氣質,以不肖爲聖賢,亦以通也。人之舐痔吮臃,終至於殺父與君,行禽獸不爲之事,亦以通也。可不畏哉?
問:聖人定之以中正仁義。此定字,是自定耶,抑定天下之定耶?定與静與敬,其同義耶,抑各有不同耶?
答:定是立人極也,定萬事以立人極也。《圖》以動静言,故言静。静字,衹好作敬字看。
問:《樂記》云:以静言性則可,以静形容天地之妙則不可。性則理也,與天地之妙,又何不同耶?
答:性與天地之妙,初非二物,而性即喜怒哀樂未發之稱,屬乎静。天地之妙,即太極之該動静者也,含動静而不偏。此中與太極之同一理,而指各有異者也。其實性與中、與太極,同一理也。
問:程子曰:天地萬物之理,無獨必有對。又曰:惟道無對。道則理也,而立言之不一,何耶?
答:有對,以陰陽、動静、屈伸、消長而言也。無對,以太極而言也。
問:夫子曰:智者動,仁者静。而周子之反以智爲静,以仁爲動,何也?
答:智屬陰,固是静;仁屬陽,固是動。周子主陰陽,爲言故也。仁又安静,智又運用。夫子之言,各有其指。又朱子則以仁智,體皆静而用皆動爲喻,恐或傳寫之未盡也。四德,無非體静用動。
問:終萬物,始萬物,莫盛乎艮。艮,止也。止是生息之意也。先儒之反以動爲生,何也?
答:元不生於元,而生於貞。譬如穀種必經秋冬,乃可爲生。又以動爲生,偏説也。上一節,統説也。
問:至成之者性,然後氣質各異,則善惡之分,宜在斯矣。周子却到五性感動處分善惡,何耶?
答:性無善惡,純善而已。至情動處,便分善惡,便知有氣質之性。
問:受父母之氣,在胞中,是繼之者善也。及其既生,自成一個物,是成之者性也。既成其性,則又自繼善。循環無窮,而反以佛氏之循環爲無理,亦何義耶?
答:流行造化處是善,凝成於我處是性。此程子所謂生生之理,自然不息也。豈佛氏所謂將既屈之氣復爲方伸之氣,輪回不已者乎?
問:朱子曰:太極衹是一個實理,《太極圖》一圈,便是一畫。又曰:太極,二氣五行之理。一與二五之互言,何耶?
答:理一而已,二氣五行之理,即一理也。
問:太極,是藏頭物事,既無方所,又無影響。先儒之能挑出爲圖,作爲名字,何耶?
答:在無物之前,而未嘗不立於有物之後。在陰陽之外,而未嘗不行於陰陽之中。著存明顯,無過於此,何爲不知?
問:以事物看之,陰陽中有太極,而《圖》却謂太極生陰陽,何也?
答:原其生出之初,則太極生陰陽也。觀其見在之端,則陰陽涵太極也。《圖》主生出,故云太極生陰陽。
問:不偏不倚之中,與太極同一理也,而先儒論以中,訓極爲非,何也?
答:所指各異,中是無過不及之義,極是無加之稱。
問:《漢志》謂太極函三爲一。《莊子》謂道在太極之先。《老子》云有物混成,先天地生。《易》云易有太極。此四説與周子所謂太極同異,可分耶?
答:《漢志》謂函三,則形氣已具,非周子所謂太極也。《莊子》謂道先太極,則不以太極爲道,而道又太極上一個空底物,非周子所謂太極也。《老子》云先天地生,似指斯理,而老子實非知理者也。《易》所云易有太極,就陰陽變化中言有此理,下語又與周子不同,然所謂理則一也。周子所謂無極而太極,不雜乎陰陽而爲言者也。蓋《漢志》之太極,《莊子》之太極,雜陰陽而爲言者也。《老子》之有物混成,亦不得言理之妙。
問:《易》曰:一陰一陽之謂道,而邵子曰:道爲太極。朱子曰:心猶陰陽也,而邵子曰:心爲太極。邵子之異其説,何也?
答:道是流行,邵子之道爲太極,以流行者言也;心是統會,邵子之心爲太極,以統會者言也。《易》之一陰一陽之謂道,所以一陰一陽者道云也。朱子之心猶陰陽,既曰性猶太極云故也。萬理同出一源曰統會,萬物各具一理曰流行。康節之説,何嘗有異?道是太極而心性非二物,則復何爲疑?
問:朱子曰:静者,性之所以立也;動者,命之所以行也。然其實則静,亦動之息爾。故一動一静,皆命之行而行乎動静者,乃性之真也,故曰天命之謂性。動静,天理也,而朱子之以動静皆屬乎動,而却欠了静一邊,何意也?程子之動亦定,静亦定。周子之主静又却欠了動一邊,亦何意也?
答:太極之有動静,天命之流行也。其静,亦命之行也,主天命而爲言也。聖人合動静之德,而常本於静,主修道而爲言也。
問:伏羲作《易》,起於一畫;文王演《易》,肇自乾元,皆未嘗説到太極。孔子贊《易》,始言太極;周子作《圖》,又言無極,言愈密而理愈晦,何耶?
答:人自不知,理豈踰晦?人之不知,學不傳也。
問: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道甚微妙,器甚著現。天地,形而下也;乾坤,形而上也。日月、星辰、風雨、霜露,形而下也。其理,即形而上也。君臣父子,形而下也;仁忠慈孝,形而上也。如一身之形體,形而下也;心性之理,形而上也。耳目,形而下也;聰明之理,形而上也。又如一物一器,形而下也;其理,形而上也。燈燭,形而下也;照物之理,形而上也。交掎,形而下也;可坐之理,形而上也。至如屈伸、往來、消長、盈虚、春秋、寒暑、終始、晦明、奇偶,皆形而下也,其理則形而上也。凡有形有象可睹可聞者,無非氣也。如許其廣大著現而反以爲小,無聲無臭不可聽不可見者,理也。如許其微妙而反以爲大,何也?
答:氣有限量,而理無限量故也。
問:朱子曰:《太極圖説》,陰陽五行之變不齊。二程因此始推出氣質之性。於《易》既言陰陽五行之變,而孟子之不言氣質之性,何也?
答:凡道理,到後來辨釋愈精密。
問:天地之理,生之者微,成之者盛,故水生於陽而爲陰,火生於陰而爲陽。不特此也,氣常勝理,仁義禮智之理微,水火金木土之氣盛,終不可以微制盛,而聖賢之教,每欲以理勝氣,何也?
答:理不微,氣不盛,則聖賢又何爲教?理雖微而益著,氣雖盛而可變,此聖賢之所以無不可爲之時,無不可化之人,而至於天地位萬物育,氣常聽命於理者也,問之不特此以上。微與盛皆言氣也,不特此以下。微是理而盛是氣,上下言勢,亦有毫髮之異,不可不知。蓋生亦氣也,而生之理,理也。
問:天地造化之妙,天一生水,地二生火,天三生木,地四生金,而在人一身,亦初生腎水,又生心火,水又生肝木,火土又生肺金,而父母即天地也。以至昆虫草木之生,莫不禀五氣以成形。此孔子所謂精氣爲物。精便是水,氣便是火,不過如此,而於此便有氣化、形化之所以分,何也?今見物有氣化,而人無氣化,亦何理也?
答:未有種類之初,陰陽之氣合而生之,謂氣化。既有種類之後,牝牡之形配而生之,謂形化。萬物之始,氣化而已。既形氣相禪,則形化長而氣化消。程子云:隕石無種,麟亦無種,厥初生民亦如是。此氣化也。今見物有氣化者,無物處也,夫人亦然。先儒云海中島嶼稍大,安知無種之人不生於其間?若已有人類,則必無氣化之人。如人著新衣,便有蟣虱生其間。此氣化也。氣既化後,便以種生。此理甚明。
問:陳幾叟月落萬川,處處皆圓之譬,北溪陳氏一大塊水銀散而爲萬萬小塊,個個皆圓之譬,爲萬爲一,何者爲理?何者爲氣?
答:爲萬爲一者,氣也,所以爲萬爲一而圓無欠缺者,理也。自氣看之,雖有大小離合之别,自理看之,都無損益盈縮之分。
問:在天成象,在地成形。象是氣也,形是質也。陰陽是氣,五行是質。氣是虚,質是實。虚者聚而實者成,如人之嘘呵出氣而成水然也。凡有氣,莫非天,凡有質,莫非地。氣質之外,更無可指可論者。今周天三百度之下,大地九州之上,非天非地處如此其多,何也?
答:太虚之間便有氣,克塞無欠缺處,出地以上無非天。古詩云:坎得一尺地,便是一尺天。非是三百六十度是天也,衹以日月星辰光所見處爲言爾。六合之内,非質處便是氣,非地處便是天。
問:《圖》以禮智换作中正,何義也?不曰仁義禮智,而却謂禮智仁義,亦何義也?
答:《圖》本乎《易》。《易》其德曰仁義,其用曰中正。要不越陰陽兩端,而尤重中正。又朱子曰:中正較有力,以禮或有中不中,智或有正不正也。智禮,水火也。水火,爲五行之先。《圖》主生出之序,故先言智禮。
問:太極一動,至於爲陰陽,爲五行,爲萬物,莫有其差。在人纔動便差,何義也?惟聖人無差,是謂聖人與天同德,而天又或不能無差,冬熱夏寒。顔淵之不得壽,盗跖之善其終,孔子之困於行,女后之爲天子,致旱於湯世,有年於魯宣,天之反不及於聖人,亦何義也?賢希聖,聖希天,則聖人反希不及聖人之天歟?
答:凡人之纔動有差,氣使之然也。聖人之無差,得氣之清也。天之或不能無差,亦氣使之然也。蓋聖人純得其清,凡人清濁不齊,天地之氣亦不齊,故朱子曰:天地之性,理也,到陰陽五行處,便有氣質之昏明厚薄。夫不得其常爲變,處變爲權,在聖人有處變之權,而天則無是,天普萬物而無心故也。明道先生曰:聖人無情,天無心。聖人之氣,比天地愈精;天地之氣,比聖人猶雜,故禀賦有人物之殊,時序有常變之異。惟天地之性,大本達道,流行發育,無外無内,不偏不二。此所以聖希天也,文王之純亦不已者也。
問:動静陰陽,如一連環。連續無欠缺處,未知此環著在何處?
答:動静陰陽,著在動静陰陽。此環著在此環。
問:《圖》兩儀中既有地,五行中又有土,是何以一物分作二物也?
答:地是對天説也。有氣者無非天,成質者無非地。土是五行中成形之一物也。邵子曰:方者,土也。禹因畫州。韓子曰:草木山川皆地也。朱子曰:地言其大概。
問:元亨利貞,是太極也。元亨是陽,利貞是陰也。元是木,亨是火,利是金,貞是水,合而言之,則不過如是,所以各異其名,使學者眩於名物,何也?
答:太極是總言天地萬物之理。理在天,曰元亨利貞,理在人,曰仁義禮智。陰陽,以氣言也;金木水火,以物言也。雖欲不二其名,何可得也?
問:五行之生,各一其性。此性字,是理之本原耶,抑氣質之異耶?張南軒之指以爲本原,何也?朱子之或指爲氣質,或指爲本原,不一其論,亦何義也?
答:各一其性之性,即氣質之性也,但氣質之性,實與本原之性,同一性也。《或問》恐學者莫知所從。朱子曰:陰陽五行之爲性,各一氣所禀,而性則一也。又問兩性字同否?曰:一般。又曰:同者,理也,不同者,氣也。
問:其曰動而生陽,静而生陰,是兩儀初判時耶?其曰動極復静,静極復動,衹舉此天地説耶?并舉前天地、後天地説耶?
答:分陰分陽,兩儀立焉。然朱子曰:太極之有動静,天命之所以流行也。又曰:今且自動而生陽處看。前後天地,不須説。惟邵子《先天圖》曰:無極之前,陰含陽。
問:陰陽,天也,以氣言也;剛柔,地也,以質言也;仁義,人也,以德言也。天之道不外乎陰陽,寒暑往來是也;地之道不外乎剛柔,山川流峙是也;人之道不外乎仁義,事親從兄是也。天也地也如許其大,而人以藐然一身寄在其中,乃敢與天地立而爲三。一念之善,景星慶雲;一念之惡,烈風疾雨。得與天地混然無間者,何義也?
答:陽中之陰陽,即陰陽也,天道也;陰中之陰陽,即剛柔也,地道也。陰陽合氣,剛柔成質,而是理始爲人道之極者,仁義也。其實皆一理也。著於上而爲天,著於下而爲地,著於中而爲人。雖理無不同,而以氣質言之,在人者又稍精備。吾之心,即天地之心也,故無感不通。

(出自《龜峰集》卷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