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会员 碑文《贞惠公主墓志铭》和《贞孝公主墓志铭》代表了渤海国时期散文的最高成就。其中《贞惠公主墓志铭》于1949年出土于吉林省敦化市六顶山贞惠公主墓中甬道,现藏吉林省博物馆中,碑文作于渤海国文王宝历七年(780),文21行,序13行,铭6行,共计725字;《贞孝公主墓志铭》于1980年出土于吉林省和龙县海乡龙头山的贞孝公主墓的甬道内,现存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博物馆,碑文作于渤海国文王大兴五十六年(792),碑文字迹清晰可见,其内容与《贞惠公主墓志铭》大致相同,现录《贞孝公主墓志铭》如下:
夫缅览《唐书》,妫汭降帝女之滨,博详《丘传》,鲁馆开王姬之筵。岂非妇德昭昭,誉名期于有后;母仪穆穆,余庆集于无疆。袭祉之称,其斯之谓也。公主者,我□□大兴宝历孝感金轮圣法大王之第四女也。惟祖惟父,王化所兴,盛烈戎功,可得而论焉。若乃乘时御辨,明齐日月之照临,立极握机,仁钧乾坤之覆载。配重华而肖夏禹。陶殷汤而韬周文,自天佑之,威如之吉。公主禀灵气于巫岳,感神仙于洛川。生于深宫,幼闻婉嫕。瑰姿稀遇,晔似琼树之丛花;瑞质绝伦,温如昆峰之片玉。早受女师之教,克比思齐:每慕曹家之风,敦诗悦礼。辨慧独步,雅性自然,□□好仇,嫁于君子。标同车之容义,叶家人之永贞。柔恭且都,履慎谦谦。箫楼之上,韵调双凤之声,镜台之中,舞状两鸾之影。动响环佩,留情组紃;黼藻至言,琢磨洁节。继敬武于胜里,拟鲁元于豪门。琴瑟之和,荪蕙之馥。谁渭夫聟先化,无终助政之谟。稚女又夭,未延弄瓦之日。公主出织室而洒泪,望空闺而结愁。六行孔备,三从是亮。学恭姜之信矢,衔杞妇之哀凄。惠于□□圣人,聿怀阃德,而长途未半。隙驹疾驰,逝水成川,藏舟易动。粤以大兴五十六年夏,六月九日壬辰终于外第。春秋三十六。谥曰贞孝公主。其年冬十一月二十八日己卯,陪葬于染谷之西原。礼也。□□□皇上罢朝兴恸,避寝驰悬,丧事之仪,命官备矣。挽郎呜咽,遵阡陌而盘桓,辕马悲鸣,顾郊野而低昂。喻以鄂长,荣越崇陵,方之平阳,恩加立厝。荒山之曲,松槚森以成行,古河之隈,泉堂邃而永翳。惜千金于一别,留尺石于万龄。乃刻铭曰:
丕显烈祖,功等一匡。明赏慎罚,奄有四方。爰及君父,寿考无疆。对越三五,囊括成康。
惟主之生,幼而洵美。聪慧非常,博闻高视。北禁羽仪,东宫之姊。如玉之颜,舜华可比。
汉上之灵,高唐之精,婉娈之态,闻训兹成。嫔于君子,柔顺显名。鸳鸯成对,凤凰和鸣。
所夫早化,幽明殊途。双鸾忽背,两剑永孤。笃于洁信,载史应图。惟德之行,居贞且都。
愧桑中咏,爱柏舟诗。玄仁匪悦,白驹疾辞。奠殡已毕,即还灵轜。魂归人逝,角咽笳悲。
河水之畔,断山之边,夜台何晓,荒陇几年?森森古树,苍苍野烟。泉扃俄闳,空积凄然!
《贞孝公主墓志铭》描述了墓主贞孝公主的生平、容貌和品行,对其中年丧偶和过早亡故表现出惋惜和哀痛之情,并极力赞赏其在丈夫过世之后,能够忠贞守节,矢志不渝的美好品质。在形式上,《贞惠公主墓志铭》和《贞孝公主墓志铭》与唐朝时期中原地区墓志铭的通行体例一致,即志用散文,而铭用韵文,志文部分是四六句为主的骈体文,铭文部分为六章,每章八句,均为四言句。全文辞藻华美,声律和谐,引经据典,典雅情深,如文中以“箫楼之上,韵调双凤之声,镜台之中,舞状两鸾之影”描写贞孝公主与其夫婿之间恩爱有加、鸾凤和鸣的婚姻生活,深具情韵,有唐代散文大家的气势与文风。
从墓志铭的内容和引用典籍的性质来看,显示了碑文撰者对儒家典籍和思想观念的熟悉程度,如“妫汭降帝女”典出《尚书·尧典》,“鲁馆王姬”出自《春秋》《左传》和《诗经》,“自天佑之”,“威如之吉”则见于《易经·系辞》,等,碑文中所引典故出于儒家经籍者就有《尚书》《礼记》《易经》《诗经》《春秋》《左传》《论语》《孟子》等逾十数种之多。
其中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渤海国时期的统治观念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文中以儒家所推崇的古代圣贤虞舜、夏禹、商汤、周文王、周武王等,比拟渤海国君“明齐日月之照临”,这实际上表明了渤海国君对儒家思想的认同。渤海的政权机构六部被冠以忠、孝、仁、义、礼、智、信等名称,也足见渤海国对儒家文化的看重和吸纳。清初在黑龙江省宁安市渤海上京遗址发现的国学碑上还刻有“下瞰台城,儒生盛于东观”字样。
二是渤海国时期的妇女观念受到儒家思想的影响,墓志铭中赞美贞孝公主“每慕曹家之风,敦诗悦礼”,又言其遵伦守礼,有“六行孔备,三从是亮。学恭姜之信天;衔杞妇之哀凄”,以“洵美”“柔顺”“居贞”等作为对女性德行的典范,是以儒家三纲五常的伦理观念对女性的要求来对照人物自身的言行,并以此作为赞颂贞孝公主品性的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