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会员 《点石斋画报》中的图像简洁生动,栩栩如生,是观赏的佳品,但是往往并不能
直接传达出深邃的思想,所以需要作者通过文字来加以点评,其观点既可在标题
中有所体现,又可出现在正文新闻事件的画页末尾。
首先,从图像的文字标题可以看出报人所持的态度立场。时事新闻的标题一
般具有概括事实或提点事实的作用,《点石斋画报》中很多配图的文字标题带有
明显的主观色彩,例如,《穷形尽相》就表露出对乞丐装神弄鬼索钱这种行为的不
屑与蔑视。
图2-6-96 《穷形尽相》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卷,第17页
《穷形尽相》中报道说,宁波风俗,每逢腊月,乞丐便装神弄鬼沿街向各店铺索 钱。近年来他们的扮相越来越怪异。某日,永丰神盔店前一个乞丐头戴黄虎,跨进 店堂。随后又有两个乞丐,舞动着短黄龙,他们不慎将前一乞丐的黄虎头碰破,几 个乞丐就此打成一团。店里顾客见状纷纷逃避。
而《纯孝回天》、《节孝可风》等图像则表露出对百善孝为先的推崇,从中可以 窥见出中国传统伦理道德对晚清时期的人们仍旧有着重要的影响。
图2-6-97 《纯孝回天》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卷,第57页
如《纯孝回天》报道说,芜湖人甲某,以渔樵为业,虽目不识丁,但纯孝天成。他 少年丧父,与母亲相依为命。后来红巾军起,甲某背着母亲逃难,数日不息,终得保 全。母亲死后,甲某葬母于萧堤,在堤边盖草庐守墓。一日,山洪暴发,河水泛滥,乡 民纷纷逃离,惟甲某守墓不走,洪水至墓前,竟突然退去,萧堤得以无恙。众人都说 这是孝心感动上苍所致。
图2-6-98 《节孝可风》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卷,第290页
而《节孝可风》也报道说,汉阳东门外有陈氏女子,丈夫病亡,因家贫就辞别公 婆,带上二子进了贞节堂。其公公年已七十,四肢麻木,陈氏常以做针线赚钱为公 公治病。近来公公身体每况愈下,陈氏于九月中旬还家省亲,见公公病重,便悄然 剖开自己腹,挖出肝脏切下部分,下厨烹调给公公吃,用刀时面不改色,公公吃完 病全消。汉阳县令之母闻听召见陈氏查看腹部刀痕,果然如此。随即赠洋四元,用 轿送回。此后,县令又用全副仪仗送陈氏母子三人回贞节堂,其孝心可与山水同 为不朽。
至于《撞骗可恶》、《悍贼骂人》等则流露出对不守清规的和尚、骗子、匪贼这类 人的厌恶与鄙夷。
图2-6-99 《撞骗可恶》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一卷,第33页
如《撞骗可恶》报道说,苏州有人专门伪造假金饰向人兜售骗钱,道前街济元 当铺门口就有人受骗上当。那天,一个老仆妇受主人派遣拿一尊古铜鼎来当,因 为估价太低没有当成。老仆妇走出当铺,早就冷眼旁观的骗子迎了上来。骗子拿 出两只金戒指说:“我因破衣褴衫,没脸跨进当铺,请老太太做做好事,带我当了 这戒指。”老仆妇见他说得可怜,就将铜鼎交给他看管,自己拿着戒指返身再入当 铺。那骗子见诡计得逞,抱着铜鼎一溜烟跑了。
图2-6-100 《悍贼骂人》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卷,第45页
而《悍贼骂人》报道说,一天晚上,居住在衣箱街的福建人钟某之妻睡意正浓, 朦胧中发现灯下有人,连忙坐起来。那人把灯吹熄,打了钟妻一个耳光,骂道:“老 子到此多时了,你这贱人还不睡觉,难道想坐以待旦么?”钟妻大呼捉贼,钟某闻 声冲进来,那贼已逃走。她们捡搜一番后,发觉女儿的金簪已被偷走。
其次,画报中有很多文字解说,都加有作者对新闻事件的评价或议论,类似于 今天的编辑部意见。在作画传达新闻信息的同时,也时常发出自己的感慨。
图2-6-101 《撒钱恶剧》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卷,第13页
如《撒钱恶剧》,说湖北汉口一带,上月连日大雪,河水结冰。有四个孩童在冰 上嬉戏,不料冰裂人陷,四童不幸丧命。又有一日,一人见诸孩童在户外游戏,便 将一把铜钱扔在冰面上,这些孩童前往抢夺,前滑后跌,乱成一团。那人幸灾乐 祸,哈哈大笑。忽然冰层碎裂,幸好河水不深,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作者将两则发生在汉口的孩童戏冰事件同时道来,一个是纯意外事件,而另 一个是由恶作剧引起,形成呼应对比,最后庆幸“河水不深”,言语里有对恶作剧 之人的谴责和对孩童的关心同情。
图2-6-102 《人头大鸟》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卷,第69页
又如,《人头大鸟》一文,说南海和顺乡去年冬天有一大鸟飞临,乡人纷纷追 逐。有一人通晓鸟性,擒回驯养。此鸟高三尺余,脸如猿,头发下垂数寸如人发,有 趣的是,它见陌生人会害羞,把头埋在翅下。而此人牵之四处招徕观众,每日可收 十余贯钱。怪鸟尚知羞,此人却无耻至斯。
作者先把新闻故事娓娓道来,最后巧妙地拿故事的两个主角——怪鸟和以鸟 赚钱的人作对比,怪鸟尚且知羞,此人却不知廉耻,表现出作者对不务正业、投机 取巧行为的不苟同。
图2-6-103 《义妇可风》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一卷,第45页
而《义妇可风》则介绍汉口有一对夫妇,划船为业,艰难度日。丈夫的弟弟游手 好闲,不肯干活,依赖兄嫂过日子。后来丈夫患了眼疾,双目失明,那弟弟起了坏 心,竟要把嫂嫂卖掉。丈夫感到养活不了妻子,眼瞎了又无法再划船,走投无路, 投水自尽,妻子痛心疾首,也跳下江去。
丈夫自杀不是上策,但是妻子宁死也要坚守贞节的行为却是十分感人的,作 者得出“义妇可风”这样的结论,正是对妇女应守贞节这个传统观念的褒扬。
从以上的例子可以看出,《点石斋画报》的作者一般喜欢对两类极端的新闻做 评论:一是可以弘扬中国传统美德、引导人们向善的事件,对其夸奖赞扬;二是败 坏社会风气、有悖伦理道德的事件,对其贬低挖苦。在这里,作者的意图十分明 显,那就是弃恶扬善,这很符合《点石斋画报》对自身的功能定位——借图像为劝 诫。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类型的图像也值得一提。
图2-6-104 《西商集议》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一卷,第135页
如《西商集议》,说“七月十六日,海关道台观察奉曾爵的命令就封锁吴淞口一 事照会各国领事。二十七日约有四五百名洋人在英国剧院商议,其中绝大部分人 担心影响经商。但是他们只是想阻止这次封锁行动,没有从长远利益来考虑如何 改善和中国的关系。”
作者对西商只看眼前不顾长远这种行为的正确性表示质疑,其中对西方国家 还抱有着幻想,并没有意识到当时的中国与西方之间其实是不平等的交易和交 往。可见在晚清时期,人们对国家局势的认知毕竟是有局限的。
图2-4-105 《无头小孩》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卷,第198页
至于《无头小孩》的报道,说山西人苏某之妻,今日产下一无头婴儿。夫妇大 惊,认为是遭砍头之鬼投胎,为不祥之兆,就把婴儿弄死。追其原委,原来苏妻怀 孕之时曾外出游玩,路见处决犯人身首异处,结果有了此婴。故人所以说,孕妇不 可乱看东西。想来此事虽虚无,但可见胎教之重要也。
且不论这则新闻的真实性,作者对于转世投胎之事持的是“宁可信其有,不可 信其无”的态度,可见在当时,即使是知识分子,也并未完全“开化”,对封建迷信 的东西也是跟随大众盲目相信。关于《点石斋画报》中的猎奇与迷信,不仅体现在 这则新闻当中,在其他一些新闻图像中也有体现。
除了刊登国家的政治外交交往,《点石斋画报》还介绍一些中西之间的战事, 例如北宁战役、甬江战事、台湾战役等,有人认为《点石斋画报》对于战事总是报 喜不报忧。仔细分析的确是这样,画报中大部分关于战事的新闻都是中方的捷 报,而事实上只是某场战役中的一次小胜而已,即使是报道输掉的战役,画报也 会为其开脱。画报还喜爱极大地夸大中国将领和战士的英勇。
图2-4-106 《名将风流》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二卷,第212页
例如《名将风流》讲刘大将军(刘永福,笔者注)坐镇台南,日军初不以为然,交 战后见将军指挥若定,屡遭挫败,遂不敢再觊觎台南。军门闲暇无事,荡舟碧水之 上,备美馔佳肴,访高人,阅山水,似陶渊明一类风流名士。令人忘其为百战百胜 之名将。台南兵精粮足,民心敬仰,大可与日军长相对峙,日军虽狡又有何法呢?
此则新闻发生在1896年1月至1897年1月之间,而《中日通商行船条约》签 订于1896年7月12日,可见其评论之客观性值得深思。
从《点石斋画报》上述几类图像新闻的内容和作者追加的评论中,可看出《点 石斋画报》在普通大众中造成的舆论导向,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1.主观地引导人们弃恶扬善
《点石斋画报》中多有对日常生活琐事的报道,作者主要以添加评论的方式来 表明观点,对见利思义之人、助人为乐之人、孝子、贞妇、抗战英雄等人给以褒奖, 对不守清规的佛门人、游手好闲之人、骗子、强盗、小偷等人进行贬损,言语图像 中带有明显的立场倾向。
2.客观上助长了封建迷信的传播
《点石斋画报》中有许多软新闻,其中就包括许多在今天看来十分荒谬的奇闻 异事,如怪胎、魑魅或是起死还生、神仙显灵等事,作者通常会在文字解说中说“据 传,……”或者在末尾说“众人都认为是……显灵”或“有人认为此事不可信,有人 认为是……作怪”之类的话,并发挥想像力画出生动具体的图像。作者不直接阐明 自己的看法,而是借他人的嘴来表达封建迷信。这类新闻抓人眼球,能够满足读者 的猎奇心理,却没有考证和科学依据,在客观上助长了封建迷信之势。
3.对战争局势和中外关系的误导
由于自身认知的局限,误导了人们对于战争局势和中外关系的认识。报喜不 报忧是其一大特点,对本国的国力以及将士作战力过于自信,对西方国家的先进 武器和作战水平认识不足。作者在撰写绘画之时,并没有从本质上认清各国的真 正意图和中外之间复杂微妙的关系,于是难免误己误人。不过值得一提的是画报 中对西方现今科技的传播,以形象生动的图像和浅显易懂的文字向读者介绍了新 科技新发明。
总的来说,不论是从主观上还是从客观上,它都形成了一股舆论导向,这股舆 论导向是符合当时的时代大背景的,它反映了晚清时期上海报人的思想和认知, 对当时以及后来的人们都有很大的影响。
图2-6-107 《砥柱中流》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三卷,第146页
《砥柱中流》描绘的是清军为保卫台湾在海上的布防情况。
报道说,中法战争时,法军几次想出兵占领台湾。长门海战,中国军队大败,法 军气势嚣张,趁势攻进台北外围沪尾,护守沪尾的孙庚堂军门知道海战不是法人 的对手,便故意示弱,诱使法国人登陆,孙庚堂却在陆上设伏,大败法军。从此法 国人不敢正面窥视台北。
图2-6-108 《赞成和局》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十二卷,第119页
《赞成和局》主要描绘岸上的清军与舰上的日军谈判情境。
报道说,日本人无理扰我中土,幸有李大傅相大度包容,重申和议,日方仍多 方要挟,赔款又割地。西方各国闻而不平,遂于四月十四日换约之期各派兵舰赴 烟台严阵以待,下午四时,各舰鸣炮为礼。日方知众怒难犯,双方修改后,于子夜 十分换约签字,中日和局遂成。
图2-6-109 《法酋孤拔》
《点石斋画报·大可堂版》第一卷,第144页
而《法酋孤拔》着重描绘在舰上的孤拔。
报道说,法酉孤拔阴险歹毒,屡扰边疆,马江之役,其残忍行径几无人理。汤姆 生被击毙,而他未曾中炮身亡。但当年张良刺秦王虽未中,秦王不过二世就覆亡, 孤拔也必定没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