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论文大义》 二卷

按:唐文治(1865—1954),字颖侯,号蔚芝,江苏太仓镇洋县(今江苏太仓)人,著名教育家、古文家,光绪十八年(1892)进士。唐文治曾受业于镇洋乡贤、晚清著名古文家王祖畬,著有《国文大义》《国文经纬贯通大义》(后者又名《国文四十八法》)《茹经堂文集》等。
唐文治在《茹经先生自订年谱》宣统三年记载有此书成书之事:“冬,编《古人论文大义》成。自韩退之始,至吴挚甫止。凡三十家,共分二卷。助余搜辑者,李生颂韩之力为多。”^[1]据此,知是书成于清宣统三年(1911)冬,依公历已入民国元年1912年,是晚清与民国衔接时完成的辑录体文话。
是书曾在无锡国专等学校作为讲授教材,影响较广,民国九年(1920)版有佚名批注云:“文之有论,远西自希腊学者亚里斯多德以来,讫于今日,已成独立之科学。我国虽无此类专门学者,然欣赏之余,未尝不标所见。如魏文帝《典论·论文》、陈思王《与杨德祖书》、应玚《文质论》、陆机《文赋》、挚虞《文章流别论》、李充《翰林论》,惜短篇者多。而挚、李之作均归散佚,惟刘勰《文心雕龙》、钟嵘《诗品》两书独存。此外,若《宋书·谢灵运传论》《北史·文苑传序》等文,属断代为书,未遑博综。即此后论文之书,如《历代诗话》《词话》及诸家曲话,亦皆零星破碎,无系统可寻。”批注援引陈钟凡《中国文学批评史》^[2],将《古人论文大义》置于整个古代文话史上,判断其意义。唐文治作为晚、近著名古文教育家,其编纂用意自有其不同流俗之处。此书《绪言》仿《史记》以赞词形式对古代文论名家作了系统梳理与评价,有着较重要的文章学价值,其文云:
文字盛衰,胚于世运。是以放勋光被,焕乎其有文章;而未丧斯文,宣圣推之于天。文之关系,讵不重耶?顾其升降之源流,宗派之递嬗,阴阳刚柔之变迁,神理气味之原质,要自有微言大义之所在,不征于古,终无繇窥其径涂。爰裒集古人论文都若干家,进诸生而口讲之、指画之。夫以鄙人之媕浅,讵有得于古人之万一?然诸生诚能因古人所告语,而证以鄙人所讲述,或者于文章之事,其有成功乎?
纪事提要,纂言钩元。实惟韩子,有开必先。答李与冯,希圣希贤。言宜气盛,百祀所传。述韩退之论文第一。
喜怒哀乐,爱恶悲伤。七情中节,发为文章。王泽既竭,大雅云亡。 孰揆所元,治乱之纲。述柳敬叔论文第二。
柳子铮铮,韩之畏友。答韦论师,左宜右有。本经参史,越犬狂走。形似古人,得毋苛否。述柳子厚论文第三。
三友巨擘,维李习之。创意造言,皆不相师。《答王载言》《与弟正辞》。是二书者,植文之基。述李习之论文第四。
文章先事,曰雄曰奇。不雄不奇,匪庸则支。持正持论,务以奇胜。出拔为意,大本是定。述皇甫持正论文第五。
可之矜言,得文真诀。上溯昌黎,下来无择。储思必深,摛辞必高。倚天拔地,差足自豪。述孙可之论文第六。
子长高弟,韩欧二生。阴柔之美,欧得其情。大道奥阃,诏诸吴充。缘督学子,立德立功。述欧阳永叔论文第七。
适天下用,周万事理。通难知意,发难显旨。蓄道能文,是非纲纪。通圣法者,可与论史。述曾子固论文第八。
纵横学家,类称苏氏。上书欧阳,自道厥旨。语约意尽,攸出《孟子》。惶然骇然,敝帚自侈。述苏明允论文第九。
藐姑射山,神人斯遇。不食五谷,吸风饮露。行乎当行,止乎当止。万斛泉源,奔腾千里。述苏子瞻论文第十。
子瞻谦抑,谓弟胜兄。如骖之舞,撷文之精。浩然宏博,气之所形。黄河华岱,供我经营。述苏子由论文第十一。
临川王氏,左右逢原。盘空奥衍,有韩一偏。长剑耿介,舞于曲旃。乃其商兑,要归自然。述王介甫论文第十二。
东坡之徒,推张文潜。文主积理,如龙潜渊。汪洋冲淡,一唱三叹。决渎求奇,盍沿河汉。述张文潜论文第十三。
明代开山,繄宋景濂。抉经之心,《文原》二篇。无意为文,文自不刊。因文学道,浩浩其天。述宋景濂论文第十四。
苏氏八世,岐嶷名孙。瞽说染说,词源澜翻。明初四家,皆入于古。允兹亢宗,音清凤舞。述苏平仲论文第十五。
唐宋宗派,衍自鹿门。论定统系,八家始尊。抉微发幽,武进互竞。祭海先河,登峰蹊径。述茅鹿门论文第十六。
神明于法,吾家荆川。喉管声气,湮畅歇宣。以乐方文,得天始全。惜哉凿空,语多逃禅。述唐荆川论文第十七。
朝宗豪气,轶宕纵横。牙将健儿,一军皆惊。春花烂漫,柔脆飘扬。壮不如人,悔名其堂。述侯朝宗论文第十八。
宁都三魏,叔子为优。真气骀宕,江海浮舟。二十四气,得一以充。序述变化,至不可穷。述魏叔子论文第十九。
《国朝文录》,炳蔚可存。倚仰揖让,应推青门。《与叔子书》,善言养气。标榜声华,塞源止沸。述邵子湘论文第二十。
操纵顿挫,开阖呼应。终雄且骏,千骑万乘。徐而抑之,德性坚定。与子厚言,后先辉映。述汪尧峰论文第二十一。
桐城方氏,义法始详。气清体洁,大道康庄。后儒效之,不涉披猖。宜矫其弱,庶用所长。述方望溪论文第二十二。
望溪之泽,一传卯金。《论文偶记》,语琐而深。河海浩渺,不择细流。自古闳达,择善从优。述刘海峰论文第二十三。
士夫天职,贵在尚志。豪杰凡民,惟所自置。卓尔梅崖,陈谊特高。凤凰千仞,绝负云霄。述朱梅崖论文第二十四。
守先待后,曰姚郎中。义理考据,词章之宗。阴阳奇偶,若牖我衷。复鲁一书,昭兹无穷。述姚姬传论文第二十五。
阳湖一派,子居褎然。远祧眉山,气象万千。《与纫之书》,闳通恣肆。捭阖之家,是获法嗣。述恽子居论文第二十六。
湘水炳灵,实生大儒。发为文章,鬼策神驱。横扫百氏,涵盖九区。予生也晚,未得为徒。述曾涤笙论文第二十七。
文正之友,维吴南屏。品概粹洁,岳峙渊渟。祛惑门户,致书筱岑。俯视梅管,可谓典型。述吴南屏论文第二十八。
湘乡讲学,于戎幄中。晦明风雨,濂亭相从。弃其所学,聊虑汉京。因声求气,读法大明。述张廉卿先生论文第二十九。
张吴岳岳,近代钜子。聿惟挚甫,得古神髓。与予论文,日之东京。扶桑一别,涕泗纵横。述吴挚甫论文第三十。
右文都三十家,非谓学文仅求兹三十家也。亦非谓论文止兹三十家也。亦非谓论文三十家之论文,尽于此数首也。特以鄙人向所爱诵者,而为诸生讲贯之尔。夫今人之精神,岂能欣合于古人之精神?以古人之文章而作我之讲谊,则所讲贯者,疏舛竭蹶,概可知已。然而诸生之会悟,则必有出我讲贯之外者。《孟子》云:“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近今斯道衰泬久矣,世有豪杰,独无意乎?裒而集之,非独以扶衰起废,将冀国文之传,永永于无穷也。诸生其亦知责任之钜而传授之重乎?
是书两卷,每卷各一册,又有两卷合为一册者。书首有《绪言》,书末有宣统元年(1909)唐文治跋。由民国九年(1920)上海徐家汇工业专门学校发行,卷上封面亦题为“作文研究训练法”,此版半页十二行,行三十二字,单鱼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