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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甘宁青民国人物》中记载的张广建[1]
甘肃政要施政文献

张广建,字勋伯,安徽合肥人。1867年(清同治六年) 生。家世不详。张广建是北洋集团在民国初年直接派来甘肃的统治要员。在他统治甘肃的近7年时间里,先效忠于袁世凯;袁死,北洋集团分裂为皖、直、奉三大派系后,他作为皖系在甘肃的代理人继续经营,终以皖系北京政权的垮台失势离去。

来甘之前的张广建


张广建在光绪年间中秀才后屡考举人落榜,流落京津间。时淮军将领聂士成率武毅军驻芦台(今天津宁河县),张投军聂部为军佐,缮写军中文书。因博得上司赏识,被保举为候补知县,分发山东。1899年,袁世凯以署理山东巡抚(次年3月即实授) 率新建陆军到达济南,残酷镇压义和团。善于逢迎的张广建,接近并取得了袁的爱重。1901年,袁调升署理直隶总督兼北洋大臣(次年实授),张广建愈益追随袁后。袁1909年为清廷罢斥,张仍忠实于袁,寄望袁之东山再起。
辛亥革命爆发时,张广建是山东候补直隶州。山东巡抚孙宝琦在山东资产阶级革命派积极准备发动起义的形势下迫于各界压力,不得已同意宣布“山东独立”,并被推举为山东大都督。这一天是1911年11月13日。此前,袁世凯已复出组成新的内阁。袁氏登台,密切注视地近京畿的山东的动向,当山东临时政府成立,袁密委自己视为心腹的张广建和吴炳湘在济南监视各派活动,并挑拨赞成独立的第五镇[1]的内部关系。第五镇军官多系袁世凯旧部,袁一出山,他们便蠢蠢欲动。这些军官于山东独立后,皆思升迁。临时政府未能满足其要求,引起怨恨。张广建和吴炳湘乘机大使手腕,煽动第五镇官兵“拥张(原统制张永成) 反贾(代统第五镇的贾宾卿)”。贾宾卿原赞成独立,此时感实力不足,被迫离去。第五镇内形成以吴鼎元、张树元为首的反独立派。袁世凯一手拉军队,一手拉孙宝琦,要孙取消山东独立。11月24日,由顽固派军官一手操纵的“山东全体维持会”大会召开。会议议决:取消山东独立。孙宝琦当场表示同意。独立取消后,孙宝琦即把原巡抚印信交布政使胡建枢,并一面电请清廷将自己罢黜治罪,一面称病避入医院。张广建、吴炳湘攫取军政要职,张任布政使,吴任巡警道。与此同时,张、吴“发兵围学校,夺操枪,散学生军,勒令还乡,更布密警,严伺前日之倡率独立者”。12月12日,张广建、吴炳湘派出清兵,袭击了革命党人准备武装起义的据点——“宜春轩”照相馆和“万顺恒”洋货铺,逮捕了革命党人刘溥霖、萧兰池等10余人,当场枪杀了另一革命党人蓝盛九。这一事件称为“宜春轩案”。不久,胡建枢以年老力衰、不胜军政事务的繁剧为词离任,张广建又以布政使兼署山东巡抚。
袁世凯取得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职位后,张广建调任顺天府尹。

挟袁声威入主甘政


辛亥武昌起义后,“东南革命军起,各省独立之檄,喧传道路”,“西安作难”,甘肃鼎沸。在人民自发的反清斗争接二连三发生和黄钺在秦州(今天水市),领导起义之后,原来反对民主共和的甘肃官绅才于1912年3月15日通电承认共和,袁世凯任命原护理甘肃布政使赵惟熙为甘肃都督,原兰州道彭英甲为布政使。赵惟熙上台后,与省临时议会矛盾尖锐。他一方面派兵把守议会大门迫使议会停止活动,另一方面挑动回军将领马安良反对省临时议会议长李镜清,李被迫离开省垣回临洮老家,不几天即遭暴徒刺杀。在民初甘肃军政界尖锐复杂的矛盾中,赵企图利用各方矛盾,使之相互牵制,以取得一时的苟安局面。他借用张行志、陆洪涛之军力以客制主;又折节周旋马安良以回制汉;同时力图分解马安良为首的回军势力,使各马分立,以回制回。然而,马安良从陕西撤兵返甘后,位居甘肃提督,气骄意矜,地方人士逢迎者不少,大有左右甘肃政局之势。马安良推举县官,指索厘局,凌逼赵惟熙权力之所在。1912年8月国民党成立后,马安良又被推为该党甘肃支部支部长。赵深恐马安良势力发展,夺去自己的都督座位,遂与其门生、时任巡警道的赖恩培密谋挑起汉回军队之间的斗争,使马安良不能在兰州安居,自动退出。不料事机败露,赖被拘押,不久奉袁世凯电令解送北京。马安良从此气焰益盛。加之其时省财政困难重重,赵无法解决。他终决定以一走了之,于1913年5月请假去北京。赵临行前保荐内务司长张炳华护理甘肃都督兼民政长。张炳华是赵惟熙提拔的亲信,取得护督地位后继续与马安良进行争权夺利的斗争,甘肃政局愈益动荡。
甘肃是控制西北的军政要地,清代乾隆二十九年(1764年),陕甘总督府由陕西迁兰州,从此常驻于此。袁世凯为加强他对全国的统治,不容许甘肃出现乱局。1914年1月,他命张广建以陕甘筹边使名义带军队入甘。张带兵到陇东时,甘肃地方势力表现平静,无阻碍之意。袁世凯遂于3月6日明令发表张广建为署理甘肃都督兼民政长,率部进入兰州。张广建是挟袁世凯的声威西来,汉回各军怡然听命,他遂顺利统揽甘肃军政大权,开始了督甘7年的政治生涯。
张广建离京前,曾晋见袁世凯,请求指示。袁授意于他:“到甘肃后注意实力派,做到回汉一致。如有不合者,学木匠做桶,哪块木板不合适,用锤打打,就能做好。”张又到陆军总长段祺瑞处物色了三个“军事人才”,一个是军事学堂毕业的吴中英,另两个是原淮军将领吴攀桂和吴桐仁。到甘肃后,张首先树立自己的军事势力,以吴中英为军务厅长,扩编军队,在自己带来的一个混成旅的基础上,成立了新建左右两军,命吴攀桂为左军统领,驻扎省垣拱星墩一带;命吴桐仁为右军统领,驻扎临洮。同时又在老家淮河两岸南北选精壮千余人,编卫队三营,以老搭档吴炳湘推荐的孔繁锦(系吴外甥) 为统领,卫护自己左右。这三支武装的建立得到袁世凯的支持,配备了优良武器,作战实力远在甘肃原有汉回军之上。1914年9月,张广建令各县扩充地方警备队,大县160名,中县120名,小县80名。又以他带来的早在山东时期的亲信郑元良为警务厅长,使全省70余县的权力皆在他控制之下。
相反,对甘肃原有巡防部队大量裁撤,以便削弱地方势力。10月,张广建报请裁撤原督标及各镇标兵,计裁官弁1119名,马步守兵18089名。他把步队各营由原来的300至500名,一律减为200名;马队各营由原来的150至200名,一律减为80名。
张广建莅甘时,驻在兰州的汉军有周务学的忠武军和陆洪涛的振武军,回军有马安良的西军精锐军。这对张广建的统治是很大威胁,如回汉军合势,便时有不虞发生的可能。于是张广建极力分化他们,并设法把他们调离兰州。周务学忠武军被遣派出省驻扎。陆洪涛本出身北洋,此时又极力依附张广建,遂留兰州。张广建的矛头主要集中在最有势力的马安良回军上。在编练新军的同时,张广建积极拉拢马安良部属以孤立马本人,继指示卫队和新建军故意冲犯回族禁忌,与之发生摩擦,挑起事端。双方军队士兵间的殴斗屡次发生。张又纵人借他事在督署门前牌示上书写“害马不除,安得良果”的字句。复派陆洪涛为省城执法官,予以“军士斗殴,先杀后报”的特权,进一步张大省府威力。马安良由于张广建有袁世凯作后盾,又握有超过自己的武力,不敢发动事变反张。1914年5月,马安良接受陆洪涛的劝告,率西军精锐军14营回河州,沿洮河西岸驻防。
为了牢建自己统治甘肃的基础,张广建还努力把自己的势力伸向甘肃各地。1914年夏,秦州镇总兵马国仁死,张乘机选恭顺服从的老军官胡立成任之。同年冬陇东镇守使张行志辞职,张广建又以参加帷幄的军务厅长吴中英接任。吴中英因处理“天意兵变”滥杀无辜,受商民控告,遂被撤职,发往川边效力。张再以陆洪涛为陇东镇守使。1918年,天水(秦州) 驻军哗变,张广建先派孔繁锦为陇南清乡督办,继设陇南镇守使,以孔任之。胡立成调新设的河州镇总兵,未到职,以裴建准改任。
张广建就任甘肃都督伊始,河南白朗[1]起义军万余人由陕入甘。张奉袁世凯命力图防击并消灭白朗军。1914年4月,白朗军由陕西陇县进入甘肃,攻占秦安陇城镇,进至通渭马营,为毅军赵倜部追击,西走陇西。张广建令署甘肃提督焦大聚为剿匪司令,率建威军八营驻马营,扼通往兰州的大路;以省防军统领吴炳鑫率新建军三营,西军分统马国礼率四营,赴陇南防堵;以河州镇总兵陈正魁率游击队守定西,省防军统带胡立成率一营守兰州城南的关山。宁夏护军使马福祥派分统马忠孝率忠义军四营,河南、陕西亦派赵倜、陶云鹤、张联升等部来甘会击白朗军。白朗军转战陇西、武山、甘谷、天水、徽县、两当、成县、武都、岷县、临潭。5月31日,白朗军攻漳县不克,转走武山,为吴炳鑫、赵倜所败。白朗军再攻甘谷,首领宋老年为守城士兵击中,乃转而攻克秦安。继弃秦安至两当,出甘肃境。

重用私人政风恶劣


1914年各省民政长改称巡按使,都督改授“将军”名号,督理本省军务。张广建先改任甘肃巡按使,后加授将军衔,督理甘肃军务。
张广建在武力控制甘肃的同时,还把自己带来的一批文人官僚,其中多皖籍同乡,安置到省府各部门,掌握实权。他们中有政务厅长龚庆霖、秘书长许承尧、兰山道尹孔宪廷、榷运局长蒯寿枢。财政厅长雷多寿系陕西人,教育厅长马邻翼为湖南人。张广建信任的杨炳荣、郑元良先后任省会警察厅长。张广建以自己的亲信爪牙控制了甘肃的军政财税大权。
重用私人而外,张广建对清季“旧人”特别青睐。对科举出身人员特加重视。只要是甘肃科举人士有一定声名者,均给予了相当地位。如翰林阎士磷曾任教育厅长,翰林杨思由省参议员任命为安肃道尹,进士王世相、举人王之佐任省议会正副议长,有科举功名的王化宣、王廷翰分任禁烟局提调、帮办等职。对拥袁的国会议员,张广建也特加优待,委以比较好的职位,如以共和党议员贾缵绪为全省烟酒局长,国民党议员张国钧、祁连元为张家川、利桥、宁夏等处征收局长,共和党议员秦望澜之弟秦望濂为省印花税处长。在张广建统治时代,甘肃官场政风腐败。贪污受贿,强索豪夺,贩毒吸大烟,招娼狎妓等行径屡见不鲜。张广建和他的一些僚属伪装文治面貌,讲谈诗文书画。他们以鉴赏书画、古董,给进行苞苴贿赂者大开方便之门。为追求“精品”,他们甚至演出灭绝人性的凶暴残杀。张士珍是张广建的儿女亲家,先被委为花定盐务局长,后调武威县知事。张以武威多故家旧族,古玩、书画当遗留不少,乃广布鹰犬,大肆搜刮,强迫收买,不得手决不罢休。对爱惜先人手泽不愿出卖者,即捏造事故,拿钱收买奸痞,诬控物主,置之监狱,讹诈索取;甚至勾通惯盗,伺机偷窃。有马麟三家,藏有沈石田所画之手卷,即利用其继母控告家产案,乘机讹索而去;有张美如家,存有王石谷画屏,遂指使一张姓寡妇,诬告户族吞产案,讹索而去;得知某家藏有吴道子观音画像及宋徽宗所画鹰,即以鉴别为名骗去不还;听到赵国瑞家藏有古瓷瓶秘不示人,即暗使小偷挖墙盗走。更有安肃道尹杨炳荣,伙同酒泉县知县刘锡鑫(张广建另一亲家)、嘉峪关分统周炳南,抢劫廷栋(清兵备道) 家珍贵书画、古玩及家财事,廷栋及二子被枪杀于门道之中。他们以所得中的一部分贡献于张广建。张广建附庸风雅,癖好书法、古玩,搜求不遗余力。在他的带动下,官场以古玩、书画等行贿之风大行,一时之间,敦煌经、阳关砖、武都龙骨,以及卓尼、贺兰石砚,几成求官必备之物。还有人以纯金铸成水烟袋,作为运动肥缺的工具。
鸦片问题是中国近代引人注目的问题。烟毒之祸的造成,一是因为洋烟的输入,二是因为土烟的种植。后者是在前者的刺激下发展起来的。晚清政治腐败,为了增加财政收入,竟对土烟种植开放绿灯,其害遂遍及海内。甘肃土烟产量在全国名列前茅,据1906年统计,总产量为第五,人均占有量为第二[1]。民国明令严禁鸦片,张广建及其僚属变换手段,继续发“鸦片财”。他们了解甘肃是多年产土烟省份,民间有大量存“土”,遂借口“寓禁于征”,设土药、官膏、稽征、督察等机构,一面高额征税,一面借漏税以便没收。民间存土,渐多入官。然后他们凭借权力。贩毒走私,饱充私囊。除省内销售,还运往外地,陕豫受害尤多。甚至拿烟土馈送北京当道。又有投机商人相率从外地贩运来鸦片,官府设卡收税,谓之“验票税”。在只“禁种”“禁吸”而不禁运、售的情况下,所派出的禁烟巡缉队,就都变成种烟巡缉队,“寓禁于征”的政策变成寓禁于种了。甘肃吸食鸦片之风毫无减退,堕落在烟榻上的人还是不少。张广建对一般官吏吸烟者,查实后分别拘禁,令其戒绝。有候补知县、山东人林棠,被拘戒烟。该人善做诗,乃做诗曰:“入笼未必皆凡鸟,漏网从来是大鱼。”因当时省高级官员龚庆霖、贾缵绪、杨思均吸大烟,然逍遥法外,林诗讽之。
甘肃妓院之设,在张广建督甘之时。省垣最先开业的有泰和里、太平里、大金台,每里有一二十家妓院。妓院公开营业,官场宴会,以妓侑酒成为风气。妓女起初来自外省,后因甘肃贫穷地区鬻女,妓院以贱价买幼女,及长为妓。更有以买来少女组班流动营业者,人称“马班子”,其行几遍全省要津。当权官吏对此只令警察局收取“花捐”,厚颜无耻地予以保护。
张广建基本上恢复了封建官场旧习。民国建立时,南京临时政府明令废除各种封建旧习,如蓄发辫、官场中跪拜迎送、传笺申贺等繁礼缛节。张却仍以跪拜为尊敬表示,以祝贺为不可缺少的礼仪。于是官场谒见长官,“三拜九叩”的大礼必行;贺柬、红禀夹单,成了必备文牍。张本人出行。必乘绿呢大轿,以示尊严华贵,僚属效法,省城绿呢大轿一时往来如车水马龙,招摇过市,百姓见之啧啧。张广建极讲迷信风水。曾在督署节园内按照堪舆家之说,作新的布置:碧血碑原在北城,移植于船亭前碧血冢,上建韬碧亭;在船亭周围点缀二十八宿星象;于园之东北布置了三座受降城,象征节制边防。又于皋兰山顶建楼三层,名曰“三台阁”,意谓文昌星方主甘文风。三台阁竣工时,邀请全体高级官吏登临,恭贺落成,盛极一时。
张广建追随袁世凯,极其重视尊孔祀典。袁为实行独裁专制和复辟帝制,极力恢复礼教,掀起复古尊孔逆流,公然规定每年旧历仲秋上丁中央和地方一律举行“祀孔典礼”。袁还下令恢复前清的祭天制度。张广建每逢祭日,昧爽行礼,着袁所定礼服,严格遵守时间与祭,并申令文武官吏皆不得违误。高等检查厅长徐声金因迟到竟被参劾,遭到撤职处分。
张广建对袁世凯崇佩殊常。袁世凯欲称帝,张参加“十九将军联名劝进电”。袁宣布帝制,封张为一等子爵。张将兰州万寿宫修葺一新,率僚属入内庆祝。又在兰州贡院内划地,仿北京王府式样,修建“一等子府邸”,门外建大照壁一座,就南城墙另辟一门,自题“带砺门”,取带砺山河之意。及袁氏称帝失败,命归西天,他又集文武官吏在万寿宫行追悼之仪,伏地恸哭,如丧考妣。有人题一副挽联曰:庆祝宫开追悼会,一等子作不孝男。见者莫不捧腹。袁氏称帝不成,张广建的“子爵府邸”也只好改为他用。
民国元年以后,宗社党人在甘肃活动十分猖狂。1913年6月,前陕甘总督升允向20行省发布《檄告天下文》,号召旧时宗亲王公、满汉大臣“同时起义,共图匡复”,实现宣统复辟。他把甘肃作为活动的主要舞台。甘肃封建余孽纷纷响应。宗社党人吕光于1917年4月率党徒攻占贵德(今属青海省)。出于自身利害考虑和形势的制约,张广建调集西宁驻军前往会剿,马麟部于5月攻克贵德,吕光被捕,押送西宁,部众星散。张勋复辟,尽管甘肃旧势力中一些人蠢蠢欲动,张广建和全国大多数地方军阀人物一样,持观望态度。
孙中山发动护法运动后,甘肃的资产阶级革命派和进步知识分子起而响应,秘密筹划发动起义。这一斗争的主要领导人是甘肃省立法政学校校长蔡大愚。蔡大愚,字冰吾,四川成都人,回族,父亲是一位著名阿訇。清末留学日本,归国后在四川、上海、北京历任教职,1912年随回族教育家马邻翼来甘。蔡大愚在兰州宣传民主主义思想,已为张广建所嫉恨。他与法政学校教员赵学普、杨希尧,学生师世昌,以及驻狄道(临洮) 的新建右军青年军官焦桐琴、郑瑞青、胡登云等策划组织起义,并和广州护法军政府联系,得到孙中山的亲自指导。他们决定1917年11月17日在狄道发动起义,组建甘肃护法军,进军兰州,驱逐张广建,并通电全国响应南方北伐。经他们运动,与张广建衔恨已久的马安良、马廷勷父子答应届时派军配合行动。不料因新建右军中的士兵酒醉泄密,统领吴桐仁没收各营子弹并加强警戒,负责联络的赵学普和其舅父边永福遭杀,焦桐琴仓促举事不成。在兰州近郊阿干镇的胡登云按约于当晚率兵向狄道进发,途中与敌激战,伤亡数十人后失败。马廷勷得知起义失败的消息,立即改变态度,拒绝按原计划出兵策应。杨希尧在甘南发动藏族武装数千人取道夏河欲赴临洮,在拉卜楞寺与张广建派出的孔繁锦部相遇发生战斗,亦被击溃。甘肃护法起义就这样最终失败了,起义的组织者或逃离,或被捕,胡登云遭枪杀,郑瑞青、秦钟岳被关押于兰州监狱。事后,师世昌与王德一往广州汇报情况,孙中山深表惋惜,为牺牲者题写“为国捐躯”挽幛志哀,并命发给抚恤金。
张广建统治时代,甘肃省财政支出军费每年多在三分之二,建设事业无从说起。偶有举措,也效果不佳。张广建在甘肃曾表示要注意交通和实业。他以黄河水浅,未能有交通之利,乃在天津定制浅水小轮船一只,运到包头附近河岸。因上游水道峡谷险峻,无力疏浚,搁置很久,终于废弃。又恢复甘肃织呢局,派蒯寿枢为总办。曾在比利时籍技术人员手下干过徒工的周占魁、赵有才、王海林、颜永禄等,全盘接受任务,恢复生产。这是甘肃工人第一次自办织呢工厂。为恢复生产,工人们尽了最大努力。然机器陈旧,产品质量不高,加之外货排挤,产品销路不畅,存呢竟值银币10万元之多。蒯见经营惨淡,资金周转不灵,建议张广建停止生产。
张广建令财政厅长雷多寿变卖官产,将省垣所有清朝时武官衙署及祭坛营庙,尽行批卖。他自己乘机以廉价购得山字石营庙地址,修建一皖江会馆,作为皖籍人士聚会之所。他的部下有效法者,均捞到好处。
张广建性极贪婪,聚敛财富达3000万元。据不完全的统计材料反映,他居全国军阀、官僚占有财富数量的前10名之一。在一个贫穷落后的省份,这是多么残酷的掠夺。[1]

重税盘民激起民变


军阀人物要维持其军队和官僚体制的庞大开销,只能加重对人民的盘剥。在经济落后的边远省份,往往搞得民不聊生。甘肃多风沙,降雨少,不少地方又无灌溉之利。清代甘肃军政费用部分来源于田赋和杂税,部分依赖他省调拨协饷。当时,田赋有定额,全省每年地丁银收库平银60万两左右,所有耗羡、药味、朝觐、茜草等款,并入地丁项下附带征收。民国成立后,他省协饷没有了,甘肃财政出现赤字。张广建到任后,为了弥补财政亏空和筹建军队费用,以及官僚机构的开销,采取了各种措施。首先,他变换花样征收旧税。将耗羡、药味、朝觐、茜草等从田赋中“分离”出来,重新征收,每正银一两,征收库平银一两七钱,又按照地丁银每两附收五分。这等于收了双重税,因原田赋及附带征收的款额不变。其次,张广建提高旧税率。盐税、驼捐、羊捐、皮毛产场税、铁桥捐、农具税、磨课、茶课及鸦片通过税,都比过去提高了。再次,张广建陆续增加新税。1914年起,新增验契、屠宰、印花、烟酒公卖等税。各县建立警备队后,即在全省征收警备队经费。1916年,准西宁镇守使马麒向青海藏民征收草头税,年约30余万两。张广建又发行公债券以掠民,1918年向全省发行七厘短期公债券,定总额为80万两,经办官吏多在规定数额外任意增加,民间怨声载道。
在贪婪残酷的政风下,人民的反抗情绪积蓄着,重税盘民终于成了点燃民变的火绳。1915年起,抗捐抗税斗争就在甘肃接连发生。最大规模的“民变”发生在陇东,这里遍及17县的农民抗暴斗争发展成一场起义。
1915年陇东旱情严重,秋收无望。正当农民为衣食无着而忧愁焦虑时,张广建为弥补军政各费的亏空,将地丁税实际增加了一倍,严令全省各县切实征收验契税等五种新税外,另在各县、镇设禁烟机构加紧搜刮。7月,宁县知事邓毓桢派警备队长岑超俊管理盘克镇征收验契税事宜。岑自恃是邓的亲信,肆意浮收,将“条例”中无论地价多少,每验契一张收费1元1角的规定,改为按地价征收。乡民魏永年验契,岑除要他交55元验契税外,还要交其它手续费。岑超俊毫无节制的勒索,激起群众同仇敌忾,拒交税款。岑要拘押魏,愤怒的群众用农具、石头打死了他,并捣毁验契局。消息传开,宁县各乡群众纷纷起而效法,捣毁本地验契局,并没收验契人员的家产。为了互相支援,他们用“鸡毛传帖”联系,约定共同去县城示威,并且以停止耕种、交出农具来抗议官府征收新税。当5000多群众包围县城后,邓毓桢害怕了,被迫登城向群众保证:将立即请求省府停止五种新税和禁烟罚款的征收。示威群众目的已达,又见从西峰镇开来的反动军队已驻扎在城外,恐生意外,于是解围归乡。
宁县围城斗争的消息不胫而走,传到了陇东其他各县。庆阳、合水、环县、正宁、镇原……等县农民相继为反对苛捐杂税,纷纷聚众前往官府交农具罢耕,形成了遍及陇东全境、声势浩大的群众斗争浪潮。一些群众也用“鸡毛传帖”方式互相联系,推举领导人,组织武装,准备抵抗反动军队的镇压。如火如荼的群众斗争,迫使反动官吏不得不向群众让步。庆阳知事首先贴出布告,宣布停止一切新税征收。其他各县的知事,也相继贴出了同样内容的告示。
张广建在兰州闻讯后,急电陇东镇守使陆洪涛、泾原道尹王学伊出兵镇压,并派统领陈某前往“助剿”。陆、王见群众人多势众,未敢公然动武,一面电报请求张广建缓办新税,免除地丁加征,一面秘密拘捕农民领袖王仲元等几十人,并将王仲元等六人杀害。陆洪涛以软硬两手扑灭了群众的反抗怒火。
与此同时,泾川3万多群众在田老五等人领导下包围县城,抗议增加苛捐杂税,迫使泾原道尹王学伊不得不将激起事变的县警备队长刘得胜枪毙,并撤换了县知事梁纯仁。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8月,环县爆发了张九才领导的农民起义:这是陇东劳动群众反暴政斗争发展的顶峰。张九才,环县人,农民出身,不识文字。向来胆大仗义,以不向邪恶低头享誉乡里。1914年白朗起义军入甘,震动陇右,张广建惊恐之余,命令各县举办民团。张九才以身孚众望,遂担任了环县民团团总。但他并不甘心充当统治阶级的鹰犬,在陇东人民反对征收新税的斗争中,起而号召各县民团共举义旗,抗官保民。此时陕西民党人士策动的反袁斗争已经开始发动,张九才与王者英、常发祥等抗暴领袖,宣布响应陕西民军,共同反袁。环县知事见张九才领导群众抗税,心怀怯惧,遂不敢征收,辞官而去。张广建派李纬为县知事,命令到任后立即将张九才撤职查办。李纬忠实地执行这一指示,到任后一再声言要置张九才于死地,并与衙役们商议拘捕办法。张九才得此消息,于8月27日晚率众3000余人攻克县城,杀死李纬等六人。众推张九才为总司令,开大会正式宣布起义,作出在全省开展反对张广建虐政的计划。庆阳、合水、镇原,以及陕西保安、鄜县农民来会者数以万计。陕西反袁人士也前来联系,约定共同攻取庆阳为根据地。9月5日,张九才率领浩浩荡荡的起义军围攻庆阳。陇东镇守使陆洪涛在平凉闻讯,急派帮统张兆钾前往解庆阳之围。自己则率兵从合水进攻起义军,使庆阳与环县失去联系。陕西北洋军阀爪牙也派军队前来支援。这样,围攻庆阳的起义军反陷入三面受敌之境。陆洪涛又派马国义由固原攻环县,宁夏护军使亦派统领马福寿出镇戎(今同心) 扑环县。在军事形势愈来愈变得不利于起义军的情况下,张九才率众与反动军队激战于午亭、木钵驿、马关、碾子沟等处后,转入山区。两年多以后这支队伍进入陕西,加入陕军,成为护法运动陕西靖国军的一个团。
除陇东起义外,甘肃其他地区小规模的抗捐抗税斗争继续不断。高台、武都、靖远、榆中等地,时有反抗发生。

失去靠山后狼狈离甘


1916年7月,段祺瑞控制的北洋军阀政府重新任命各省行政和军事长官。改各省将军为督军,巡按使为省长。张广建继续以甘肃省长兼督军控制省内军政大权。
张广建在袁世凯死后,以皖系关系,仍能稳坐甘肃。但恶劣政风下的贪婪掠夺,已使他尽为甘人厌弃,成了祸民的“灾星”。与此同时,统治阶级人物之间的矛盾也不断发展,到了张广建不能左右维持局面的境地。张所编练的新建军已腐败至不堪大用,各镇守使羽毛渐丰至他无法统驭,加之刻意搜括造成的民穷财尽、官库支绌,张广建举步维艰了。1918年6月,吴攀桂奉令率新建军援川,帮助刘存厚部防御西南靖国军。吴军至天水,部队分驻天水马跑泉、徽县伏家镇、成县县城等处。未久,次第哗变,扰掠甚剧,人民受害匪浅。同年8月,驻武都的省军卫从和部全部哗变,县城内机关、居民,几乎被洗劫一空。次日正午,正当人民哭号咒骂之际,卫从和竟持枪威胁,要群众具甘结声明自己未被抢劫,以蒙哄上级将来查案。对此,张广建之流闻之也只能力予遮掩,讳莫如深。
“五四运动”发生后,张广建追随北洋军阀头面人物,反对学生爱国行动。北京斗争的消息传来,兰州各校学生组织示威游行,宣传抵制日货,要求北洋军阀政府收回山东权利,废除“二十一条”,拒签巴黎和约。张广建出动军警,驱散了学生和游行示威队伍。当时,徐世昌在陷入内外交困之中后,于罢免曹汝霖、陆宗舆、章宗祥的次日,向国会参、众两院提出辞职,各地北洋军阀人物通电挽徐。张广建在通电中支持在对德和约上签字。
在张广建统治走下坡路的时候,北洋军阀集团内部皖、直两大派系的矛盾也愈演愈烈,终于爆发了1920年7月的直皖战争。皖系大败,段祺瑞通电辞职,北京政权落入了直奉军阀的控制之下,其中主要是直系掌权。张广建顿感彻底失去依靠,萌生退志。他将自己多年搜刮的赃私交付辞职离去的前兰山道尹孔宪廷,从黄河筏运以去。道经宁夏,为宁夏护军使马福祥所闻,派军队如数扣留,并电请公布甘肃财政收支。张广建舍不得遭此巨大损失,乃低声下气求情于马,请予放行。马福祥断然拒绝。张广建不得已,转请北京当局调处,始得放行。
当时“省自治”“联省自治”之声正在国内高涨,甘肃旅沪同乡会于12月8日致电甘肃各机关、团体,主张“甘人治甘”、实行“自治”。甘肃省内地方军阀势力利用人民反对暴政的情绪,掀起“倒张”风潮。马安良死后,马福祥在甘肃回军将领中,威望最高,与汉族感情又较融洽。张广建虽于1919年已安排马璘(玉清) 为甘州镇守使,马廷勷为凉州镇守使,使和青海马麒、宁夏马福祥与河州、陇南、陇东等地汉族镇守使势力均衡,各遂其愿,以消释其排外之心。然而,马福祥声望日隆,遂生“彼可取而代之”之念。他立即复电响应甘肃旅沪同乡会通电,并与甘边宁海镇守使马麒、甘州镇守使马璘、凉州镇守使马廷勷、河州镇守使裴建准通电北京政府,揭举张广建在甘贪污殃民的事实,反对张继续督甘,声明与之脱离关系。
张广建离甘已成定局,不意甘肃汉回各镇又掀起争督风潮。张广建密许陇东镇守使陆洪涛就任督军,陆与陇南镇守使孔繁锦、肃州镇守使吴桐仁借甘肃回汉矛盾,坚决反对马福祥督甘,企图以武力让陆继张之位。1920年12月31日,北京政府为了缓和甘肃争督矛盾,乃调马福祥为绥远都统,以绥远都统蔡成勋为甘肃督军兼省长,未到职前由陆洪涛护理督军职位,兰山道尹陈訚护理省长。后蔡实未到任。宁夏护军使由马鸿宾暂为代理,次年7月复改宁夏护军使为镇守使,正式委马鸿宾任之。
实际上是张广建挑起陆、马争督,乘隙逍遥而去。他贪囊已满,晚年寓居天津,与清末遗老、民国以来下台的军阀政客相与为伍。其死于何年,暂不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