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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体研究进入艺术的殿堂——读《裸体艺术论》
陈醉论裸体画裸体

中年学者陈醉研究裸体艺术的专著《裸体艺术论》(中国文联出版公司出版)最近问世,引起了各方面的兴趣和关注。
马克思早就指出:“任何一种解放都是把人的世界和人的关系还给人自己。”他期盼人类“努力在一个更高的阶梯上把自己的真实再现出来”。然而由于种种社会因素,人类虽然用自己的双手谱写出从穴居到进入太空的壮丽诗篇,但对自身的认识却相当愚昧,甚至对自身的美也讳莫如深。尤其是在封闭已久的中国,在世界艺术家已经熟练地运用人体艺术语言表现性格、崇仰生命、赞美青春、讴歌爱情、追求自由、寄托理想的时候,许多人仍然没有摆脱僧侣主义的束缚而视人体艺术语言为淫秽为邪恶为黄色为下流。近年来裸体艺术获得了展出的许可,但多为其它题材的补缀!有关裸体艺术的文章也时有发表,但也多停留在伦理之争的层次上。总之,裸体艺术还是犹抱琵琶半遮面,还没有堂堂正正地登上美学和艺术的殿堂。就在这样的情况下,陈醉积7年之功力,写出了研究裸体艺术的专著。这在中国堪称开拓荆荒填补空白。
世界裸体艺术已有两三万年的历史,其艺术精品遍布五大洲。对于如此悠久丰富的艺术如何梳理且提出创见确非易事。陈醉经过深入细致的考察,以马克思、恩格斯关于“两种生产”的思想为指导,用人类学的钥匙打开了裸体艺术这积年尘封的宝库。人类学(Anthropology)包括体质人类学和文化人类学。它试图依据人类的生物特征和文化特征综合地研究人,并特别强调种族和文化的概念。科学的人类学虽然在19世纪中叶已经形成,但它在中国却几乎没有自己的地位,其原因大概就在于我们对人的忽视特别是对人的生物性的病态般地回避。通过大量文化史料史籍的考察,陈醉认为裸体艺术的产生和发展同人类的性意识有着密切关系。性不仅仅在于生物的意义,在人类数千年的文明史,在社会生活的各种创造性的领域里,它都是重要的一种原动力,只不过在不同的社会条件下以不同的形式出现罢了。马克思关于印度宗教伴着禁欲的高压常有纵欲的疯狂等论述,一针见血地揭穿了禁欲主义的虚伪。
从人类学出发,作者指出裸体艺术大致沿着性意识的觉醒、炫耀、压抑、升华、变态的规律呈螺旋形发展。并以此对从史前到现代的裸体艺术发展进行了创造性的分期。他还有趣地发现,随着社会环境的不同,维纳斯的表现形式和风格也经历了微妙的变化:公元前5世纪上半叶《阿佛洛狄忒的诞生》着衣,正面,立正,风格朴拙;公元前5世纪末叶的《在花园中的阿佛洛狄忒半裸,微侧,稍息,风格端庄;公元前3世纪左右的《尼多斯的阿佛洛狄忒》全裸,俯身,起步,风格秀美;公元前2世纪左右的《蹲着的阿佛洛狄忒》全裸,下蹲,丰满而成熟,风格美艳。经过中世纪的沉寂,到文艺复兴时维纳斯又一次“诞生”,在乔尔乔内和柯列乔笔下,她已经舒适自由地躺卧下来。从着衣,半裸到全裸,从立正,下蹲到躺卧,维纳斯的演变涵括了丰富的社会内容,经受了文明的种种洗礼,烙印下人类前进的蹒跚足迹。不妨说:维纳斯的消亡与诞生、姿态的拘谨与舒展,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神性与人性的消与长,政治的专制与开明、个性的禁锢与解放。
除了历时态的追踪研究,该书还在共时态上对不同民族的裸体艺术在大文化的背景上进行了较深入的比较研究。
《裸体艺术论》的公开出版和专题裸体艺术大展的即将展出,标志着严肃的裸体创作和理论探讨在中国终于取得了合法存在的权利,标志着时代的进步,标志着爱与美的女神在中国新时期的又一次诞生。人在更高的阶梯上再现自身的真实,发展作为目的本身的人类本性的丰富性,必将有利于人的主体性的增强和本质力量的发挥。

原载1988年4月25日《人民日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