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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皋遗选前集论文一则》《东皋遗选今集论文三则》《程墨观略论文三则》
清代文话叙录

按:吕留良(1629—1683),字用晦,号晚村,浙江崇德(今浙江桐乡)人,明末清初著名思想家、诗人、时文评论家。
《东皋遗选前集论文一则》《东皋遗选今集论文三则》《程墨观略论文三则》论述的均为时文。其中《东皋遗选前集论文一则》以不到四百字的篇幅,论述了明文“三百年升降之大略”。明人对于本朝时文颇为自信,清人也多视明代时文为八股正宗。吕留良由明入清,对明文有深入研究,他将明文分为几个阶段,认为万历以前皆可圈可点,各有所成:“洪、永之文质朴简重,气象阔远,有不欲求工之意,此大圭清瑟也。成、弘、正三朝,犹汉之建元、元封,唐之天宝、元和,宋之元祐、元丰,蔑以加矣。嘉靖当极盛之时,瑰奇浩演,气越出而不穷,然识者忧其难继。隆庆辛未,复见弘、正风规,至今称之。”吕留良将万历视为明文的转折点:“文体之坏,其在万历乎?丁丑以前,犹属雅制,庚辰令始限字,而气格萎薾,癸未开软媚之端,变征已见,己丑得陶董中流一砥,而江湖已下,不能留也。至于壬辰,格用断制,调用挑翻,凌驾攻劫,意见庞逞,矩矱先去矣。再变而乙未,则杜撰恶俗之调,影响之理,剔弄之法,曰圆熟、曰机锋,皆自古文章之所无。村竖学究喜其浅陋,不必读书稽古,遂传为时文正宗。自此至天启壬戌,咸以此得元魁。展转烂恶,势无复之。于是甲乙之间,继以伪子、伪经,鬼怪百出,令人作恶。崇祯朝加意振刷,辛未、甲戌、丁丑崇雅黜俗,始以秦汉唐宋之文,发明经术,理虽未醇,文实近古,名构甚多,此犹未备也。庚辰、癸未,忽流为浮艳,而变乱不可为矣,此三百年升降之大略也。”吕留良是清初著名时文评选家,对于选政最有心得,《东皋遗选今集论文三则》中他强调选家对于文风的引导作用云:“一省一科之风气,定于主司。天下数科之风气,定于选手。……聚远近先后而论断之,引绳削墨,是非灼然,此选手之予夺专于理者也。”对于清初选本庸滥的现状,他批评说:“今之选手,本领庸劣,其腹之空疏,手之甜俗,更甚于学究秀才,助彼说而张其焰,昔之选手能转天下,今之选手为天下转,故曰,今之选手,今之秀才之罪人也。”八股盛行,使得许多士子只识八股范文,不读他书,吕留良云:“吴次尾讥万历末年,士自本科十八房而外,不知宇宙尚有何书,前此作者尚有何人,实学之衰极重难挽。近时习尚正复如此。”因许多考生“目不识经史为何物”,作文时却“欲练餙辞彩”,故“不得不出于俗谈诨语,臭秽不堪”。吕留良云:“次尾标摘当时俚俗字句为《文禁》,且曰此等恶习始于一二空疏之子,以侥幸取捷,后人无学无识,转相套袭,日增月盛。”吴应箕指出的时文弊端,清初的吕留良深有同感并认为“今之恶习尤甚矣”。《程墨观略论文三则》延续《东皋遗选今集论文三则》的论点,继续揭示八股弊端缘由:“文体之敝也,由选手;而选手之敝也,由蒙师。”吕留良认为蒙师为八股肤滥的缘由,在他看来,时人连八股的基础技法都未掌握,不得不归因于蒙师。他列举了大量八股基本要领,如“破承之贵简切而高浑也,小讲之虚涵而勿尽也,提挈之得脉而勿痕迹也”等等,吕留良认为“此宜童子试笔时讲明久矣”,“而今之巨公皆犯之,选家赏叹之”。追本溯源,“盖今之选家,亦今之蒙师之弟子也,则岂非蒙师罪哉”。吕留良在《程墨观略论文三则》中将八股文分为“思辨之文”和“记诵之文”两种:“学者有思辨之文,有记诵之文,二者工夫皆不可少。今人但解记诵,而不知思辨,此文之所以日下也。”对于八股举子来说,默诵范文、按套路作文是司空见惯之事,吕留良特意强调“思辨之文”的可贵:“不知思辨处得力最多!思辨长识见,记诵长机神。机神所附丽,止于腔调句字。若识见长,则道理精、法度细、手笔高、议论畅,文品不可限量矣。”八股文强调代圣人立言,考生不能有自己的思辨。而吕留良特别推崇“思辨之文”,反对“记诵之文”,这在清代时文话中是一异数。
以上三种时文话,收录于《吕晚村先生文集》卷五之中,有雍正三年(1725)吕氏天盖楼刻本,《四库禁毁书丛刊》据之影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