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阳货》:“子曰:‘予欲无言。’子贡曰:‘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子曰:‘天何言哉?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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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思维缜密,出言谨慎,平时基本不与弟子讨论有关“天”或“天道”问题,唯有子贡是一个例外。在孔门弟子中,若论学习刻苦勤奋,首推颜渊;若论才情悟性,则当属子贡,所以《论语》中记载孔子与弟子直接讨论“天”或“天道”问题的言论共有三次,都与子贡有关:一次是本章;一次是《公冶长篇》中的“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也”;还有一次是《宪问篇》中的“知我者其天乎”。这种情况绝不是巧合,而是另有深意。孔子认为,天道玄冥深奥,变化莫测,如果不具备非凡的才情秉性或道德修养不能达到一定境界,就无法认知天道义理。此外,孔子设帐授徒,主要培养经世实用人才,他不希望弟子们把有限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探究那些玄而又玄的高深命题上。然而孔子对子贡的态度则有所不同,他有时会和子贡谈论一些包括“天”或“天道”在内的敏感话题,因为子贡不仅悟性高、脑子活,而且为人机智、豁达,不是那种爱钻牛角尖的人。
在本章中,孔子不知为何突然放言:“予欲无言。”《皇疏》:“孔子忿世不用其言,其言为益之少,故欲无所复言也。”何晏《论语集解》(以下均简称《集解》)亦曰:“言之为益少,故欲无言也。”据此可以推断,孔子肯定遇到说话没人听的情况,所以他才闷闷不乐,不想说话。如果把本章言论还原到历史现实中来分析,孔子晚年应召归鲁,虽然被奉为“国老”,但是说话并不管用:鲁国政卿季康子打算推行“用田赋”改革,委派冉有来征询他的意见,他不愿意表态,冉有连问三遍,他最后不得不提出反对意见,然而季康子“弗听”;季康子要兴兵讨伐颛顼,他又表示反对,季康子仍然不予理睬;陈成子弑杀齐简公,他建议发兵讨伐乱臣,“三桓”又不置可否,弄得他下不了台。几次三番,孔子觉得多说无益,不如不说,于是就赌咒发誓道:“予欲无言。”
子贡很会察言观色,他立即说道:“子如不言,则小子何述焉?”“小子”是弟子自称,“述”是记述、叙述。子贡担心,如果孔子从此不想说话,那么弟子就无以为学,儒学也难以为继,由此而引出孔子关于“天”的精彩论述——“天何言哉? 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孔子把“天”视作四时运行、百物生长的无形主宰或客观规律,具有自然而然、无为而为的自然属性,因此无需言、无需为,一切都会顺天而成,毫无痕迹。显然,这里的“天”是具有物质属性的自然之天。在《论语》中,孔子关于“天”的言论大多是传统意义上的义理之天和命运之天,只有本章是自然之天,而且表述得非常明确具体,说明平时他对此类问题有所思考,并且已经形成比较成熟的认知和判断。由于当时受到条件限制,无法进行实证研究,所以他口风一直比较紧,不愿意主动谈论。
《礼记·哀公问》中也载有孔子对于“天道”的解释:
公曰:“敢问君子何贵乎天道也?”孔子对曰:“贵其不已。如日月东西相从而不已也,是天道也。不闭其久,是天道也。无为而物成,是天道也。已成而明,是天道也。”
在孔子看来,日月星辰运行不息,万物生长无为而成,这就是“天道”,即大自然运动发展的规律。这种认识具有朴素唯物主义的思想倾向,是极具研究价值的。
在《论语》中,与自然之天相关的言论还有: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迅雷风烈必变。
君子之过也,如日月之食焉。
仲尼,日月也,无得而逾焉。
古代人不像现代人一样生活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他们抬头可见日月星辰,低头可见万物生长,比现代人更接近天地自然,对“天”也有更直观的认识和更简朴的表述,所以在阐述道理时经常用各种自然现象来做比喻。
关于自然之天,最后需要说明一点,孔子在构建儒家思想体系的过程中,把主要精力放在思考义理之天方面,阐发深奥义理,探究天人关系,对于自然之天则采取“多闻阙疑”“存而不论”的谨慎态度,平时很少主动论及。这种思想倾向从一开始就发生方向性的偏差,致使儒家学说思想存在缺乏科学精神的天然缺陷,所以后来在与其他学派进行思想交锋时屡遭质疑,落于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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