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会员 正是怀着对自己亲身经历的“文化大革命”的反思和一股强烈的时代使命感,汝信完成了《人道主义就是修正主义吗?——对人道主义的再认识》。而他在该文章中大量的引证和论述,是为了重新认识马克思主义人道主义的真正意义。
汝信在文中首先指出,20年来,我们一直把人道主义当作修正主义来批判,发动了一次又一次的大规模讨伐。虽然最初动机是好的,但是结果却事与愿违,变成了对中世纪式的非人道的肯定,在实践上则导致了十分有害的恶果,竟然使种种违反基本人道准则的不法行为得以打着“革命”的旗号而通行无阻。这就不能不提出一个严肃的问题: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把人道主义看作修正主义,在理论上究竟是否站得住脚?
汝信接着指出,以前我们批判人道主义一个最重要的论据,是把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当作两种绝对对立,互不相容的世界观,并因此得出结论:只要把马克思主义和人道主义联系在一起,就是对马克思主义的“修正”和“篡改”。
汝信从“为了要解决马克思主义应该怎样对待现实生活中有关人的一系列问题”开始,分别指出人道主义就是主张要把人当作人来看,而否认人的独立价值、贬低人的地位、不把人当人看等,都是反人道思想的种种表现。
汝信接着引用马克思恩格斯著作原文,论证马克思主义始终是以解决有关人的问题作为自己的出发点和中心任务的,同时指出,当马克思开始作为一个共产主义者踏上自己的发展道路时,他最为关心的也正是有关人的问题。他对资本主义社会里人的处境和地位的深刻分析,以及对未来共产主义社会里的人的展望,都贯彻着一种把人的价值放在第一位的人道精神。实际上,马克思自己也明确指出,他的“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又说,共产主义就是“以扬弃私有财产作为自己的中介的人道主义”。
汝信还引用大量实例论证出马克思主义创始人的人道主义思想逐步深入发展的过程,并指出只有马克思主义才第一次向人类指明了通往自由之路,在这个意义上说,人道主义的理想只有在马克思主义中才能得到真正的实现。
因此,汝信认为,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笼统地和人道主义绝对地对立起来,更不能不加分析地一概把人道主义当作修正主义来批判。当然,不应该把马克思主义融化在人道主义之中,或是把马克思主义完全归结为人道主义,因为马克思主义不仅仅是研究人的问题。但是,马克思主义应该包含人道主义的原则在自身之中,如果缺少了这个内容,那么它就可能会走向反面,变成目中无人的冷冰冰的僵死教条,甚至可能会成为统治人的一种新的异化形式。
针对有些同志不敢提倡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汝信指出,只要坚持马克思主义的基本立场,就不怕和资产阶级人道主义划不清界线,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和过去的人道主义学说虽有一定的批判继承的关系,但却有着根本的区别。特别是,在一系列重大原则问题上,马克思主义者是和资产阶级人道主义者相对立的。因此,决不能把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和其他人道主义流派混淆起来,而应把它看作人道主义的一种高级的科学形式。
文章的结尾,汝信列举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和其他人道主义学说的区别后,指出目前开展对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的研究,不仅具有理论上的意义,而且具有重大的实际意义,并总结道:归根到底,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能否得到承认,关键仍在解放思想。我们有必要破除对人道主义的“恐惧症”,而理直气壮地宣布,共产主义者是最彻底的人道主义者……
在20世纪70年代末期,当人民对曾经被一棍子打死的人道主义还心存余悸之时,汝信在《人民日报》发表的《人道主义就是修正主义吗?——对人道主义的再认识》一文,必然引起广泛的关注,其中不外乎赞成和反对。
对于当时的影响,汝信后来在接受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研究员刘悦笛采访时就“对人道主义的关注”一题说:
“……这篇文章引起了一些不同意见,有些人赞成,认为是揭开了问题的盖子;也有些人反对,认为人道主义怎么说也是修正主义的,起码也是资产阶级的东西,后来‘清除精神污染’的时候,对周扬进行批评。一是因为‘异化’问题,一是由于‘人道主义’,这两个是主要的问题。这有当时的情况、当时的背景。周扬后来对自己过去的错误做法有很深刻的反省,跑到一些挨过他整的同志家里去道歉,那是很真诚的……”
对于《人道主义就是修正主义吗?——对人道主义的再认识》一文,汝信后来在《汝信文集》的“自序”中是这样说的:
“……在《人民日报》刊登后引起了不少异议,虽然当时得了奖,却也受到了批判。现在事过境迁,可以比较客观地评论其是非得失……”
《人道主义就是修正主义吗?——对人道主义的再认识》一文虽然在当年学术界引起不少争议,但却让我们看到,无论是20世纪60年代在理论上对人道主义的尖锐批判,还是经过对“文革”的反思而完成的该篇文章,以及在该篇文章中提出的“马克思主义的人道主义能否得到承认,关键仍在解放思想”的主张,都是汝信在马克思主义哲学思想研究中不可多得的积累和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