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斋书录解题》的流传

《直斋书录解题》虽然是直斋毕其一生心血而成的一部研究型的目录学杰作,但该书在问世之后,却经历了一个由显而晦,复由晦而显,佚而复出,亡而复得的曲折过程。最早传抄《书录》的,可考者是与直斋同乡的程棨。
乾隆乙未,余客京师,寓裘文达公赐第,铜梁王榕轩检讨赠余是书,盖聚珍版也。《录》(《直斋书录解题》)中附有随斋批注,一时纂修诸公未详其人。余按卷三郑樵《石鼓文考》批注有“先文简”,宋龙图阁学士吏部尚书新安程泰之大昌,谥文简。曾孙棨,字仪甫,号随斋,元时人。周益公作《文简墓诰》云:“公自宦游去乡里,乐吴兴溪山之胜而卜居焉。晚得安吉梅溪乡邸阁山,规营莹域,卒葬其地。子四人:准、新、本、阜。孙三人:端复、端节、端履。”文简自歙迁湖,子孙贯安吉,与直斋同时同里。而批注所云:“樵以秦斤、秦权有‘ ?’‘ 殹’ 两字,遂以石鼓为先秦物,先文简论而非之。其说具载《演繁露》。”则随斋之为棨,确然无疑矣。(见清沈叔埏《颐彩堂文集》卷八)
由于不断地寻访图书、著录图书,所以《书录》成书后,一直藏在直斋家中,以便作者不断地加以补充修订。到了最后,由于各种原因所致,直斋的藏书逐渐散失,而《书录》亦随之传出,程棨因“同乡”地利之便,先有机会看到稿本或传本,并为之批注。
《书录》一问世,就受到当世学者的推崇。宋末周密《齐东野语》卷十二《书籍之厄》云:“近年惟直斋陈氏书最多,盖尝仕于莆,传录夹漈郑氏、方氏、林氏、吴氏旧书至五万一千一百八十余卷,且倣读书志作解题,极其精详,近亦散失。”周密富藏书,是直斋的同乡、后辈,并且两人相识,可以说是《书录》最早读者之一。周密对陈氏藏书的散佚充满了惋惜,其对《书录》的推崇更是溢于言表,《齐东野语》更是多次提及引用《书录》。宋元之时,曾得见陈氏《书录》的还有牟子才、牟献父子,马廷鸾、马端临父子以及元代吴师道等。尤其是马端临,将《书录》几乎全文采入而成《经籍考》,足以窥见陈氏《书录》的学术价值和后人的重视。牟子才与直斋同朝做官,后又卜居于直斋乡里,这种个人交谊及诸多方面因素,使得他们有了阅读《书录》的便利。总体来看,《书录》在宋、元之际流传不广。元代袁桷久居史院,又是藏书家,其在《清容居士集》卷四十八《书陆淳春秋纂例后》亦称:“闻苕溪直斋陈氏书目咸有之。”造成《书录》流传不广的直接原因,就是该书未曾有机会雕版梓行,而仅以抄本的形式流传。
入明以后,《书录》的流传就越加稀见了。明初永乐年间明代内府藏有《书录》是不言自明的,因为《永乐大典》曾将该书全书抄入。民间更是罕见其踪。
清初私家藏书目录也不曾著录过陈氏《书录》,可证当时《书录》之传本(残抄本除外)已不复见于天地。无法设想,一部如此罕见而重要的典籍,藏书家、学问家人人皆欲得而宝之者,当时和其后的诸多学者以及数以百计的藏书家竟然无人知晓。
综上所述,《书录》在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辑出以前,一直都不曾刊印过,而仅以抄本的形式在民间传播。至明清之时,随着时间推移,抄本亦不复见有全本。
传为现存最早的本子是元抄本残卷,残存第四十七卷楚辞类、第四十八总集类、第四十九至五十别集类等。
清乾隆时卢文弨曾据旧藏残本和旧抄残卷,重新订辑了一个新本。其重订情形在《书新订直斋书录解题后》中有具体说明:
此书外间无全本久矣,《四库》馆臣从《永乐大典》中钞出,分为二十二卷。余既识其后矣,丁酉王正,复得此书子集数门元本于知不足斋主人所,乃更取而细订之。知此书惟“别集”分三卷,“诗集”分两卷,而其余每类各自为卷,虽篇幅最少者,亦不相为联属。余得据之定为五十六卷。元第“诗集”之后然后次以“总集”,又“章奏”,又“歌词”,越十九年而更见子部中数门,则安知将来不更有并得经史诸类者乎?取以证吾所钞者,庶有以明吾之不妄为纷更也已。乾隆四十三年正月二十九日东里卢文弨书。
旧抄残本卷帙最多的一个本子,是清宋兰挥藏本,定《书录》为二十二卷。日本有宋藏本的抄本,后由杨守敬从日本带回,这两个本子是可利用的重要版本。
据此看来,《书录》之流传,在清代乾隆间馆臣辑本问世之前,实在是危如累卵,命悬一缕,藏书家们皆仅有子集两部不全之残本,而学者们往往连残本也难得一见。故而当武英殿聚珍本一问世,卢文弨见之亦不禁欣喜感叹:“殊为晚年之幸!”对《书录》来说,活字排印馆臣辑本的出现,确实开始了《书录》传播的崭新历程。
武英殿聚珍版的问世,不仅使《书录》全貌重现,而且使《书录》第一次有了印本。这是乾隆间编修《四库全书》时取得的最重要的辑佚成果之一。重辑《书录》的功臣是邹炳泰(1741 —1820)。他的《午风堂丛谈》卷一对此有所说明:
宋吴兴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列经史子集,中分五十三卷,视晁公武《读书志》议论较为精核,马氏《经籍考》多援之而作。其书久佚,《永乐大典》载之,余校纂成编,列入《四库》,曾以聚珍版印行,购者珍如星凤。
之后,《书录》又经过福建书局翻刻,苏州和杭州刊刻。
辛亥革命以后,诸如商务印书馆等一些较大的出版社,对《书录》进行刊印,如《丛书集成》收录了《书录》。
今有徐小蛮、顾美华先生的点校本,由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 年出版,此为现今通行本,也是目前较好的一个本子。该点校本以《武英殿聚珍版丛书》本为底本,采用朱彝尊先生旧藏抄本残卷与卢文弨先生《新订〈直斋书录解题〉》稿本作为主要校本,同时还参校了《文献通考》等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