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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茶馆》出国到西欧
郑榕传

1980年9月25日,“人艺”《茶馆》剧组演出团从首都机场出发,开始了对德国、法国、瑞士西欧三国访问演出的行程。自从1958年首次公演后,《茶馆》早已为中国大地熟悉,但作为中国话剧走出国门,还是第一次。
《茶馆》此次出国演出行程总共50天,其中在德国巡回11个城市,演出14场历时30天。在法国3个城市演出9场,共15天。在瑞士7天演出2场。
1980年10月,《茶馆》剧组应曼海姆民族剧院的约请去德意志联邦共和国演出。该剧院创建于1779年,由于在1782年成功上演了席勒的处女作《强盗》,致使当时还很年轻的剧院获得了“席勒剧院”的称号。
《茶馆》剧组启程后,由于飞机未能直达,首场公演的时间便耽误了。到达法兰克福机场时已是28日凌晨。在机场,他们就受到了热烈欢迎。看见曼海姆剧院的人员排着长队赠给每人一支红玫瑰花,大家的倦意全消了。
第二天就开始演出,没想到首场演出就受到了德国观众极其热烈的欢迎。郑榕看到,全场掌声雷动。观众齐声喝彩,不停地喊着“妙啊!妙极了!”演员在掌声中一次又一次地谢幕。还有一些观众激动地用脚跺地板,这是欧洲观众表示赞赏的最高形式。以后的历次演出,反应都是同样的热烈。
据后来统计,当时西德将近200家报刊发表了有关《茶馆》的文章。勒弗库森的一家报纸评论说,使观众对舞台上发生的事情如此神魂颠倒的不完全在于引人入胜的故事情节。更主要的是,使我们感到惊讶的是,中国话剧演出团能够使我们透过奇异陌生的现象看到本质和现实。即使是那些到过中国访问的人也难于洞察这一切。
《茶馆》在德国的演出获得成功,郑榕觉得离不开现场担任同声翻译的乌苇先生的精彩奉献。乌苇先生的妻子是中国著名电影演员沈丹萍。多年来,乌苇先生一直积极致力于中国和德国的文化交流工作。因此,郑榕对乌苇先生大加赞扬说:“西方观众对《茶馆》一剧的接受理解程度如何,在很大程度上与翻译人员的讲解好坏有关。乌苇先生自告奋勇,担任同声翻译的讲解人。他看过《茶馆》演出二十多次,连观众何时发笑都掌握了。此外他对剧本有感情,和演员也都交上了朋友。他的同声传译和台上的节奏,演员感情的配合非常好。”
郑榕还认为《茶馆》出国演出获得的成功,也离不开当时的德意志联邦共和国各方面的支持。他们这次演出受到了西德各方面的大力支持,首先是西门子公司提供了全场的无线译意风设备及安装回收的工作人员。还有奔驰公司提供了两辆大型豪华旅游车,运载他们巡回11个城市。各个剧场更是全力支持,提供合作。
西德的剧场防火制度很严,舞台上不允许有木头和布制作的布景。但他们对《茶馆》则特别开放绿灯。为保证安全,每天晚上的演出都特别增加消防人员在后台值班。
他们还尽量满足《茶馆》剧组演员们观摩演出的要求。尽管他们的票价昂贵,而且是年初订票制,但还是为全团人员安排了9场话剧,2场歌剧的观摩,使《茶馆》剧组演员得到了学习的机会,广开了眼界。
在联邦德国,《茶馆》剧组巡回演出了11个城市,每个城市里都有现代化的剧场,而且大多是战后重建的。德国的剧场有一个特点,就是大多由大中小3个剧场组成。大剧场演歌剧,能容纳1200人左右。中型剧场演话剧,可容纳600—900位观众。小剧场只有100—300个座位。
《茶馆》剧组演员们在杜塞尔多夫和萨尔布吕肯的小剧场就看过戏,这个小剧场只能容纳180个观众。舞台是延伸的,观众三面环坐,和表演区非常接近。没有大幕,灯光设备和后台墙壁都暴露在外移动布景简单,道具当众迁换。
他们看的是英国戏《就是这样生活吗?》。这部戏表现了一个遭车祸后全身瘫痪,躺在医院病床上很痛苦,要求早死的雕刻家形象。医生说法律不允许,于是展开了争论……观众进入剧场时,发现演员早已在台上的病床上躺好,到戏开演、结束、观众走出剧场,他们一直躺在那里不动。由于观众和演员距离很近,感觉表演真实自然,亲切可信。
德国每个剧院都有一位文学士,比中国的总导演权限还大。剧院决定全年上演的剧目,导演的构思,演出的质量,都得由他通过,这种剧院文学士的身份多是大学教授。
《茶馆》剧组的演员们在法国、瑞士的交流、观摩活动也十分丰富。像建成于1680年的法兰西喜剧院,为了纪念建院300周年,特地邀请了四个外国剧团去演出,《茶馆》是其中的一个。而按照剧院传统,外来剧团只能在它的附属剧院——奥弟翁剧院内演出。
他们还曾去了法兰西喜剧院观看莫里哀的《醉心贵族的小市民》。这个剧院也很有特色。一进休息厅就看到,四壁、观众席、化妆室、后台楼梯,剧场处处都蒙上一层紫红色的天鹅绒。大幕上画的是古老的图案,开幕前,舞台监督用木杖连击台板,让台板咚咚作响,这是从拿破仑时代传下来的规矩。
布景、表演完全沿袭传统的方式,演员的表演也经常被台下的掌声打断,这时演员便停下来鞠躬致谢,然后再接着演下去。观众中有妇女和儿童,她们像是看过多次了,但仍然很感兴趣。在这这个剧场仍然保留由服务员带座并索取小费的习惯,而其他剧场中的小费,穿礼服等积习早就被观众取消了。
法兰西喜剧院由国家补贴。剧院中有十几名终身演员称为“分红演员”(在西方,一般话剧演员都是和剧院签订临时合同的,由几个月到一二年不等。为了生活需要激烈竞争,不少演员还要兼职别的职业)。“分红演员”享有专用的化妆室,有起居室、卧室、洗浴间,如同一整套公寓,可以根据个人兴趣来布置。一般演员的化妆室则很简陋。
西方一些戏剧人士为打破舞台与观众的界限,做了多种尝试。《茶馆》剧组的演员们在巴黎一个破旧的老剧场里就看过一次奇特的演出。导演和主持者是过去英国皇家剧院一位有的名艺术家彼得·布鲁克。
这个剧场的舞台早已拆除,表演区设在原来舞台的废墟上,背景是肮脏剥落的剧场后壁;地下左右各有一个通向地下室的洞口,演员上下场就从那里爬出爬进。第一个剧目叫《骨头》,是从非洲产生的故事。演员有黑人、印尼人、日本人、欧洲人,他们都不化妆,只有一小片篱笆做布景,灯光简易而略有变化。
第二个剧目叫《鸟的会议》,是从一个波斯的神话故事改编过来的一队演员扮演大小不同的飞鸟,在列队行进中对话。楼下前面的观众席地而坐,后边是高低的条凳,观众非常拥挤,多是衣着随便的青年人。他们不时鼓掌大笑,反应很热烈。这里的票价低廉,只及其他剧场的一半。
散戏后,布鲁克先生身穿中国式的蓝布干部服,在表演区热情地接待了《茶馆》剧组的所有演员,并简单地谈了他的一些想法。他表示,一种民族的文化很容易被另一民族接受,他在追求如何使本民族的文化不受外来的感染。他企图通过一个简单的主题,一个最朴素的方式,来追求一些最高的然而是最简单的原则。他选择非常简单的题材,采用接近儿童剧的形式,为的是让不懂这种语言的人也能看懂。他说戏剧不是照相,演员是在讲一个大家都能看懂的故事。
布鲁克先生还称赞了《茶馆》的演出,并对他们说:“在这种表演方法中,你们是一流的,戏剧节奏紧凑,性格鲜明。”
《茶馆》剧组的演员们还会见了瑞士著名剧作家迪伦马特先生,西方评论界称他是“布莱希特死后最重要的德语戏剧天才”,“人艺”后来还上演了他的剧作《贵妇还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