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曲《南泥湾》创作的前前后后

所属栏目:贺敬之传

《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后,贺敬之更加热忱地投入到诗歌创作中去,他反复思索着诗歌如何为普通大众所接受、所喜爱。很快,他找到了路子,之后的一首《给土地和牛拉拉话》更加口语化,也更贴近农民生活:
土地啊,
我要给你拉拉话!
我知道你不聋也不哑,
我的话儿你可都解下?
喂!叫那东边的雨来打,
叫那西边的风来刮。
汗珠珠流来泪珠珠洒,
过去的光景莫提它。
你要给我多长些芽,
你要给我多开些花。
你伸手推开雪做的白绫被,
土地,醒醒吧,
你可知道冬天快完啦……
为深入生活,鲁艺的师生们纷纷走出校门采风,他们来到乡间、田野,和战士、老乡们打成一片,去收集民歌民谣、民间故事。贺敬之也收集了很多陕北民歌,其实,他到延安不久,就已对陕北民歌产生了浓厚兴趣。
一次贺敬之到延安下面的农村采访,有人对他说,村里有位叫李桂芳的大嫂,她能唱很多信天游呢。贺敬之听后喜出望外,连忙找到李大嫂说出来意。
李大嫂以前是童养媳,饱受婆家的欺压,可以说是在苦水中泡大的。她爽快地答应了贺敬之的请求,唱起自创的民歌。唱着唱着,她的眼泪流了下来,她想到自己过去遭受的种种苦难,边听边记的贺敬之也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令贺敬之欣喜的是,在李大嫂的信天游里,不仅有对过去悲惨命运的控诉,更有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比如那句“长腿的鹭鹭沙梁上站,有朝一日我走大川”就充满了斗志与追求,使他久久难以忘怀。
由于国民党对陕甘宁边区实行经济封锁,延安的日子越来越不好过了。毛泽东后来曾回忆起当时的处境:“我们曾经弄到几乎没有衣穿,没有油吃,没有纸,没有菜,战士没有鞋袜……我们的困难真是大极了。”“饿死呢,解散呢,还是自己动手呢?……还是自己动手吧。”
在这种背景下,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大生产运动,南泥湾就是边区政府的第一块“试验田”。为响应毛泽东“自力更生、丰衣足食”的号召,王震将军率三五九旅进驻南泥湾,大张旗鼓地开荒拓地、发展生产。
之后不久,在朱德的建议和周扬的安排下,贺敬之、杨思仲、井岩盾、古元等数人与《解放日报》记者黄钢一起,前去南泥湾采访,他们也是进入南泥湾八路军开垦区访问的第一批文艺工作者。
路上,遇到的老乡听说贺敬之一行人要去南泥湾,不禁拍着大腿感叹说:“娃子们啊,你们怎么敢去南泥湾啊?那可不是人呆的地方!俺们有首歌谣,说的就是那儿。”
贺敬之听说还有关于南泥湾的歌谣,一下子来了兴致,他急忙问道:“大爷,您会念那首歌谣吗?”
老大爷吧嗒一下烟袋锅,不屑地说:“俺们这儿谁不知道?娃子,你听着:‘南泥湾啊烂泥湾,荒山臭水黑泥潭。方圆百里山连山,只见梢林不见天。狼豹黄羊山鸡窜,一片荒凉少人烟。’”
到了南泥湾,他们都傻了眼——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里没有房子,住的地方是战士们用玉米秸打捆搭成的窝棚,不仅四下透风,而且蚊子四处飞、跳蚤满床爬;战士们没鞋穿,听士兵们说,他们的王震将军都光着脚丫拿着镢头垦荒。
夜晚降临,为驱赶成群的蚊子,贺敬之他们烧起了木炭,浓烟虽赶走了蚊子,却也把他们给熏得七荤八素,贺敬之此时真正理解了老乡的劝告。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随战士们拿起镢头,一同到荒野垦荒。短短几天过去,他们瘦了一圈,贺敬之亲身体验到开荒的种种辛苦。
回校后,他们在当地老乡的指导下,在鲁艺校园里开垦了一块菜园,看着菜苗一点点长大,贺敬之非常自豪,洒过汗水的收获分外甘甜。
大生产运动到1943年达到高潮,边区的生活彻底得到改善,这里有必要用一组数据来说明一下南泥湾开荒前后的变化:
“三五九旅进驻南泥湾的第一年,因耽误了农时,加之缺乏经验,虽开荒1.12万亩,只收粮1200石。1942年,情况好转,开荒2.68万亩,产粮3050石。1943年时,已经初步做到不要政府一粒米、一米布、一分钱,粮食和经费完全自给。到了1944年,开荒达到26.1万亩,产粮37000石,不仅粮食、经费自给自足,还积存了一年的储备粮,自给率达200%,真正做到了‘耕二余一’,而且第一次向边区政府上交公粮1万多石。这一年,牲畜家禽除吃用外,存栏的猪5624头、牛1200多头、羊1.2万只、鸡鸭数以万计。在屯垦南泥湾的3年中,三五九旅除开荒种地外,还挖了1048孔窑洞,建起了602间平房及大礼堂一座,置办农具、家具1万多件。”
大生产运动效果显著,大家开始有菜、有油、有肉,粮食也吃不完,昔日的烂泥湾变成了米粮川。到了后来,玉米、小米都拿去喂猪。猪羊成群,肉都吃腻啦!
贺敬之听到南泥湾大变样的好消息高兴极了,更让他欣喜的是,他接到了为南泥湾作歌词的任务。
原来,延安军民要去南泥湾慰问三五九旅,鲁艺秧歌队负责准备文艺节目,他们构思出一个名为《挑花篮》的秧歌舞,由8位女演员挑着8对花篮,伴着插曲在台上表演秧歌舞,插曲歌词的最后一段就叫《南泥湾》。
这个作词的任务交给了鲁艺的尖子生、少年诗人贺敬之,作曲由鲁艺音乐系教师马可负责。后来马可和贺敬之保持长期合作,二人成为一对黄金搭档,创作出一系列优秀作品。
贺敬之接到这个创作任务非常激动,回忆起自己在南泥湾看到的荒山遍野,对比起今天米粮遍地的赛江南,他不禁心潮澎湃、才思泉涌。
贺敬之决定采用老百姓耳熟能详的信天游形式来写歌词,感觉效果也是出乎意料的好。贺敬之彻夜未眠,很快写出了后来家喻户晓的歌曲《南泥湾》:
花篮的花儿香,
听我来唱一唱,
唱呀一唱——
来到了南泥湾,
南泥湾好地方,
好呀地方。
好地方来好风光,
好地方来好风光——
到处是庄稼,
遍地是牛羊……
往年的南泥湾,
处处是荒山,
没呀人烟
如呀今的南泥湾,
与呀往年不一般,
不呀一般
如呀今的南泥湾
与呀往年不一般——
再不是旧模样,
是陕北的好江南……
检验贺敬之的时候到了。1943年3月15日,三五九旅召开拥军大会,贺敬之随延安鲁艺秧歌队来到南泥湾,去慰劳三五九旅的官兵,演唱节目中就有《南泥湾》这首歌。
贺敬之紧张地坐在台下的官兵中间,看到台上八位扮作农村姑娘的秧歌队员边唱边舞,走向观众,向战士们献花,等她们唱到“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时,贺敬之紧张得都透不过气来了。突然,他听到身边响起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掌声和喝彩声,贺敬之和马可笑着对视了一眼,他们终于松了口气。
秧歌舞《挑花篮》在南泥湾慰问演出中,受到三五九旅全体官兵极大的欢迎。王震将军走上舞台,高兴地与演员们握手,并合影留念。
贺敬之在台下认真地听着王震的讲话,他从心里面仰慕这位以身作则的将军。二人因《南泥湾》结缘,后来成为忘年交,贺敬之与家人更是得到过他不少的庇护。不过当时的贺敬之只是一个普通的文工团员,而且年龄尚小,就没上前去接近王震将军。
《南泥湾》的巨大成功让不到十九岁的贺敬之一曲得名,也为他的毕业礼画上一个圆满句号。
不久传来一个喜讯:苏联红军开始向德国法西斯大举反攻。为此,延安要举行大规模的庆祝活动。鲁艺秧歌队接到演出任务,院领导周扬和宋侃夫召集大家创作排练出一组庆祝苏联红军反攻胜利的广场歌舞、秧歌剧。
贺敬之回去后立刻沉浸到创作当中,一天的工夫他就写出一首歌词:《庆祝苏联红军大反攻》。虽已晚上八点多,贺敬之还是兴冲冲地来找负责作曲编舞的刘炽,刘炽接过歌词一口气读了两遍:
正月里,刮春风,延河岸上草青青,打起一阵鼓,跳起一阵舞,咳!咳!红军大反攻!
红军大反攻,前进一程又哇又一程。今天收复几个镇,明天夺回几个城。
咳!咳!咳!遍地花儿红,红军的旗帜红。
进一程,又一程,紧紧追赶法西斯兵。打起一阵鼓,跳起一阵舞,咳!咳!咱们都欢迎。
咱们来欢迎,庆祝红军大呀大反攻。排成队伍出了城,唱起歌来大家听。
咳!咳!咳!遍地花儿红,红军的旗帜红。
……
这生动有趣的歌词一下子吸引住了刘炽,也激起他的创作灵感,歌名在后来的排练中被改为《胜利歌舞》。
1943年,从鲁艺文学系毕业后,意气风发的贺敬之正式加入到鲁艺秧歌队的集体创作当中。1943年到1944年间,贺敬之一直为秧歌队写歌词,担任秧歌剧的文字执笔,也单独写了一些秧歌剧。这些秧歌剧在演出时受到当地群众的由衷喜爱和欢迎,大家都亲切地称之为“鲁艺家的秧歌”。
由贺敬之作词、刘炽作曲并演唱的《翻身道情》,创作于1943年11月,曾经传遍各抗日根据地,由于当时也没署名,人们还以为是地道的民歌呢。
1944年,贺敬之与王大化、马可、水华等创作的大型秧歌剧《惯匪周子山》,被中央西北局文委授予一等奖。在延安的新秧歌运动中,贺敬之被陕甘宁边区文教大会授予“乙级文教英雄”称号。
1944年春夏之交,贺敬之去延安县王家屯深入生活过程中,认识了一位算命先生韩起祥。贺敬之发现这个算命先生不简单,不仅会说旧书,还能自编自唱新书。对艺术的敏感让贺敬之意识到自己捡到了宝贝,他急忙把韩起祥带回鲁艺,把他介绍给戏剧系的张庚,音乐系的吕骥、马可、安波等人。因为贺敬之的发现,使得韩起祥这个民间艺人大放异彩,后来他创作出的《刘巧团圆》被中国评剧院改编为评剧电影《刘巧儿》并风靡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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