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少保年谱耆编》节选

所属栏目:明代莆仙及东南沿海抗倭

《戚少保年谱耆编》节选

嘉靖四十一年壬戌 (1562),家严三十五岁。
九月,连破牛田等倭,又追及林墩,尽歼之。登平远台,勒功镌铭而还。
十二日癸亥闻报,自福清疾驰七十里,宿烽头江口,去贼三十里而壁。是日行上径桥,过渔溪公馆,家严因追计,当日主兵三将共计部伍六千人,守奔一路败贼,谅必无失,故以予主兵锦屏仓下一路。设知主兵不足恃,分兵五百人据其桥,全功收矣,岂俟再举哉! 惜地利未谙,乃致毫发千里也。因料贼闻大兵南下,恐北突宁海桥,复入内地,遂分把总张谏、叶大正、金科、曹南金等兵一千六百人,以中军王辅、百户张元勲等佐之,留烽头,限十三日到涵头,十四日五鼓暗堵宁海桥,闻战鼓即前进夹攻。乃亲督把总吴惟忠、胡大受、陈大成、陈子銮、王如龙、童子明等兵于十三日甲子早发。瞭见火起甚急,遂偃息旗鼓,谮由囊山寺间道抵莆城。
时吏士惮劳,将欲寝息城外,家严计贼侦甚广,入城则彼不疑,野屯则机泄矣。会申时,齐至武场,将整队入城,适分守翁公迎于场,亦以客兵远援,不敢促言师期,但微露其意,曰: “老将军作何处分” ? 家严曰: “歼穷寇与方张者不同。方张者势众,能分袭,须正正之旗以临之,使其狡不得逞。伤弓之鸟,迟则扬矣。追逐之势自殊,所谓拙速,所谓迅雷,正今日之谓也。” 比入城,日已暮,凡夫马所须,毫无所干,期以翌辰辨用。候兵士歇民家,乃从容宴谒,故示休息不进之状,其向往端倪虽左右亦莫之测也。
夜半,传铃一过,兵皆簟食,再过则潜集东市,乘月衔枚,由阳城、青浦行十五里至西洪。时月犹在天,乃暗令坐待月落。再行五里,乘暗逼巢。东方既白,贼始觉,尽集精黠,列大队据小桥。不意我兵为向导所误,缘向导皆与贼通也,特留黄石大道为贼生路,引我兵由西洪小路以入。西洪一带至巢,淤渠四周,溪水萦迥,止有小桥品列。我兵渡越河津,跋涉沟堑,鱼贯而至,兵无战地,力无所施,贼已断其桥梁,叠石纵横,惟单身可渡。时前哨官周能已战没,首队三十四人、次队金福等兵亦丧其半,血战踰时,三却三进,乃勖力涉水而登。会张谏等兵闻鼓鼙声,自宁海桥击其背,贼遂挫退入巢。复有余贼绕阵后,后队数百人皆却。家严据路口曰: “尔等可逃,吾将焉往! 必死战以败之。”遂手刃退缩哨长刘武十四人以徇,部曲股慓,还而奋激,贼莫能支。其巢空壁逼水岸,狭巷委曲,长刀不能举,兵各短刀巷战,贼蹂躏落水漂溺者千馀徒。又追向黄石十五里,直抵窑兜,从贼漫山四散,独遗真倭进入人家窑灶之场。屋皆瓦集,无栋梁可焚。我兵登屋揭瓦,先以草木燃入,贼犹扑救,次以火药倾焚,药发倭乱,乘势杀入,尽行歼灭。生擒黠贼一十有三,俘获贼妇亦十有三人,斩首九百六十级,焚溺数千余徒,释救俘系千户一员、生员五名、男妇二千一百一十有四人,夺回永宁卫所印五颗。比时,阵亡哨官周能等六十有九人。当搜巢时,妇人争喊巢之床笥有匿贼,家严因督亲兵搜获之。其胁从之妻双手挽其衣,家严麾其左腕,则右手牵之,麾其右腕,复以左手牵之,不胜难别状,何其愚也如此。
是日出兵,人鲜有觉者,及捷至而后知之。日午收兵入城,金鼓前导,次生人,次首功,次兵士肃队,家严戎服继其后。士夫郊迎十里,接于熙宁桥,旗彩花币填衢。家严辞曰: “士卒受伤,予何忍受贺? ”将旗币先送入行馆,仍肃队而行。小民挟老携幼快睹威颜者,道路充塞。既入,市淅米而炊,扫榻以款士卒,如大宾贵客。时两道翁公时器、万公民英率诸士大夫相劳,曰: “天厌闽久矣,将军至,乃始有闽。此不世之伐也” 。家严避席曰: “制府奉明诏,仆受阃外命,乃今有尺寸功。上者朝廷,次者制府,次者诸大夫之烈,仆也何有? ”
于是登平远台,修饮至礼,诸公曰: “古人以功显,务旌其伐,铭诸名山。将军功高不伐,不可以无述也” 。汪公乃撰 《勒功铭》 ,镌石于平远台。(按: 此叙有误。平远台勒功一事,应发生在戚继光班师还浙途经福州时,而非驻师莆田之时。)
次日,即于大寺验伤兵,分别等第,并阵亡请恤者; 即同二道往林墩祭阵亡兵士。家严爇香痛哭,建醮行香,素服不受贺。适有士夫以轴文见赠者,辞去金鼓盒酒,素袍再拜而受之。
又次日,散伤亡赈恤,有亲属者面付,无者收候,间有重伤不能自领者; 亲临床箦付之。
时泉惠有山寇三千余人,王公欲乘胜兵而下。时三捷大胜,气泄念盈,且寒未授衣,闽赏不信。家严已知士心不从,比入场,聚哗不成节制; 谕之百方,徒面从耳。乃将尤者散其二营,只留一营操阵成军而还。次早称病,召总哨官目于寝,慰责之曰: “予今日病矣。若等从我数年,屡历战功,皆收全捷,俱可自将,即日论功,大者腰金,小者亦千户侯。今予将告老,尔等可自主张,或南行,或凯归,从其便” 。遂将粮单、火牌传各总。曰:“此长途食力之券,持此便于径发,兹后再勿叩吾门矣。”众皆跪哭不已,家严曰: “必欲予出,尔等当思所以误我者,必以太阿还我,不然,我不能为若帅矣” 。众复不起,家严又曰: “可出,聚众议之” 。众含泪而出。浼监军王公,带官目并倡逆告归队长,逮不逊言之兵至,家严欲置之法,王公曲救之。于是官目复加怀畏而骄气少戢,然南行之令亦不可再下矣。
次日,尽刷病伤阵亡; 劳赏未及之人,遍出己资补给之。会制府檄至,掣兵还,遂决意北发矣。
是月,兵部具题为飞报捷音事。该福建都御史游震得题报: “原破福安、宁德二县倭贼,八月初八日浙江台、金、严参将戚某破巢剿尽。窃照参将戚某,忠惟许国,勇可冠军。纡筹策而允合于机宜,冒矢石而深入于险阻。兵无妄杀,动有成功,庶几节制之师。倭贼两破县城,结巢横屿,为患已久。今浙兵进剿,巢穴尽平,县治克复。奏内效劳人员委当录叙,以劝其功云。……”
十一月,师还浙江,倭间陷兴化、寿宁、政和等郡县。
是月辛巳朔,发自芋原,次婺州。汪公亦次建宁。闻胡公以人言被逮,汪公驰书示家严。略云: “胡公往矣,恐不得尽如所期,顾乌忍坐视八闽赤子之荼毒乎? 浙之行,义不可止。”家严捧汪公笺洒泣振袂曰: “南明公不忍负闽赤子,予独可负知己乎? ”遂自西兴复入武林,汪公亦至。时新中丞赵公炳然方涤篆适玺,书革兼制,于是有闽浙之分。汪公与家严以募兵为请,而佥宪赵公为之曲处,乃准招募乌伤兵万人。
比时,倭之南遁者初犹潜伏不敢肆,及知家严班师,私庆曰: “戚老虎去,吾又何惧” ? 乃以一支由上路陷福宁、政和两县,山贼乘之跳梁延、建间。又以一支悉精锐六千由中路直薄兴化城,困逼三旬。时都督刘公屯兵江口桥迎仙寨,逗留不进。岛夷令土贼伪饰良民求援于刘,刘以兵寡之故,直示之需募足乃进,贼遂得知虚实。及召募之令出,贼以漳、泉变夷者杂新募中,而刘不察,乃发之守兴化,因为内应。刘又遣八卒背绣 “天兵”字入城会议,为贼所得,杀之,而以从贼二十人妆刘兵,赍移文驰城下,求登埤,且诡言大兵夜约砍营,宜急刁斗静俟之。守者误听而解严。夜四鼓,贼伪名“天兵”者杀守埤卒,贼众自西门四铺布梯登城,乘风纵火,庐室尽焚,署印同知奚世亮死之,翁分守、李别驾、毕参戎皆越城走。杀孝廉数十、甲第十有七人、庠士三百五十有六,妇女义不辱而骂贼以死者不胜纪,民赀库藏搜括无遗,四野一空,八闽俱震。是岁朔夜,城门锁,泣流血如注。又先张少卿、康壶子梦天上堕一火轮,中裂而出石,碣云: “我是天兵,放火杀人。毁土纪,灭土城。重熙岁,见太平” 。数年前鬼神已预泄其机矣! 又谚云: “莆城如舟,壶山如舵,人满市衢,其城必破。”近因林墩倭难,乡民争入城避贼,虽僻巷无咫尺之隙,事皆前定如此。
嘉靖四十二年癸亥 (1563),家严三十六岁。
春正月,再奉诏命援闽。
时闽寇复亟,袭陷群邑。御史李邦珍题奏,调兵往援。上申命家严统督所募婺兵,驰闽建功,以副委任; 闽中丞游公待罪行间,仍间二华谭公于墨缞,夺情抚闽,同往视师。
时倭已据兴化两月,而诸兵屡北。总戎刘公显、俞公大猷各尾贼距垒五十里,莫敢逼视,惟相戒以待戚兵。倭每询人曰: “戚虎何时来耶? ”会贼中有传戚兵来者,贼于二十九日戊申弃兴化去,路经崎头民堡,遂陷之; 又陷平海卫城,据之。北路倭因而合伙,于是泊船据海,观望虚实,以订归计。刘、俞二公亦移屯五侯山。时抚贼许朝光拥舟师于海洋,虽阳为阻截,实阴助之。
二月,如义乌募兵。
是月,家严奉诏命入义乌募兵,凡十六日而竣,得壮士万余人。本兵杨公博赍笺牍,促进兵,略云: “朝廷用将军,知遇不轻。即领义乌兵速赴福建,钱粮呈请浙江抚院暂处给,部已发银三十万两,递送福建矣。只忧兵,不必忧食也” 。
三月兵入闽境,抵建阳,土寇当辙,夜抵小湖,尽灭之。
是月初二日庚辰,同汪公发乌伤,誓众入闽。郡邑士大夫共饯于郊。师行将尽,竟莫省主帅何在,或曰 “杂偏裨去矣” 。
每过地方,必询贤者,式庐而叩其蕴焉。十七日乙未入闽境,至浦城。二十二日庚子抵建阳之陈埠。
先二日,有山贼千余,突至水吉,固大兵入境,退避小湖,乡民遮道求剿。家严曰: “吾奉命歼倭,此非予责。”贼闻之喜,遂不为备。时南明公先一舍行壁水吉,迎谓家严曰: “兹蠢寇当辙,必殪之而后晡食,何如” ?家严曰: “此不急击。将谓大兵,不遑他问,益成燎原之势。若再议进兵,则糗粮骑从为费既烦,而道路驰驱为劳亦倍矣。”暨日暮,密与汪公分军夹击之。汪公统王如龙等三支,由戚公店进; 家严统把总赵记等三支,由水吉进。兵士皆穿莽涉水,夜抵小湖。贼退壁民房,拒截巷口。我兵冲入,合围,复攻以火,焚毁甚众,生擒二十有三俘,斩获三百一十有二级。余孽冒火奔匿山林者,须发尽燎,次日悉为乡民所缚,无一漏网。比时,冲锋首功丁茂等,阵亡则朱筠三人已耳。
当乌伤初发时,首遣胡守仁等兵六支先行。既至福省,中丞游公遽促守仁进战,以未奉将令不听,命驰报于家严。乃上书解之曰: “守仁等兵先期而发,方命于公,非抗违也。尝读 《兵法》 曰: ‘将能而君不御者胜。’ 又曰: ‘不知三军之不可进而与之进,是谓靡军。’ 又曰: ‘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又曰: ‘百里而趋利者,蹶上将。’ 又曰: ‘器械不利,卒不服习,以其卒予敌也。’ 本职叨司将领,统兵有年,兹者选募而来,知己颇真。即今旧寇在平海者万余,新寇在连江、福清者亦不下数千。而在闽兵将,虽有俞总戎新收漳贼六千,以无节制而不能交刃; 刘总戎所部,屡战屡挫。所恃为一方性命以捍御巨寇者,惟此新募南兵,为远近内外之孤注耳。今掣能将之肘,不知其不可进而强之进,且利器未颁,尚未服习敌情,士气如处暗室,乃欲以二千兵而御新寇,众寡之不敌也明矣。况跋涉千里,土卒尵颓,且劳逸之不相侔,又不止百里趋利之戒也。犯兵忌而希成功,其曷能济? 且守仁等兵系万众之前锋,幸而获捷,亦不免于损伤,使大众失前锋之恃; 或稍有挫折,则敌忾之气夺,而万人为之解体。且山寇视其成败以为叛服,倭贼视其成败以为聚散,两浙视此为神气之壮弱,八闽视此为万姓之存亡,干系国事,良匪轻鲜。推原其故,夷寇聚劫日久,凡在官司,左右不无奸细。促之速战,又用以寡击多,实为中彼内应之谋。失此不言,噬脐将何及也。” 游公虽允罢孤兵先入之议,而心中已有物矣。
夏四月,大捷于许家村,克复兴化、平海、崎头郡、卫城堡。
是月初八日乙卯抵固省。比士卒新至,方望中丞醲赏,贾勇前驱,游公乃反苛论家严,时俞、刘二公部伍万计,共垒截寇,中丞急督战。会有欧阳将之失,家严因上书,大略请集兵持满而发,言甚切。汪公是之,中丞公不悦,因论别将有 “徘徊”之句,遂借家严 “翱翔” 为对。
夫贼陷郡县诸城堡,皆上冬春前事,家严尚在浙也。新兵随募随发,未闲军政,幸于道途间寓训练耳,岂知良工苦心哉! 时中丞公犹汲汲议礼,直指公则以辛苦相劳,若将有言而不能尽者。幸觌马钟阳公,公寒温外,即问何以见刘君。家严曰: “数千里赴义,在舒闽急,图万一涓埃之报,即折节,何爱耶? ”钟阳辗然为间,曰: “公言及此,可谓全闽之福矣” 。直指闻之,喜动颜色。及十一日戊午,新中丞谭公至建宁,犒士督发,即委汪公监军。十三日庚申,抵福清。
贼闻戚公至,强半下舟,赂许朝光,纵路归国,止留精黠三千,移巢渚林迤南许家村,据险结巢,又公札赤崎山下,联络为掎角之势。
家严乃揭请谭公。略云: “本职今已驰至福清,必本部院亲临,方趋平海合营。缘二总兵在彼,职兵一到,彼必趋战,抗之则非体,听之则掣肘。进止不一,散乱无纪。三家之兵既杂,则互推之隙可乘。万一少挫,全师夺气,大事去矣。既或幸胜,而利之所在,争级竞财,弃贼而自斗者有之。必候本部院亲集三营将士,歃血立盟,分定道路,约以机宜,进有后先,专责冲锋,悬以重赏,争级抢财者立以重禁,斯可以万全而无害也。”
十七日甲子,大兵趋烽头。十八日乙丑,过黄石。十九日丙寅抵东停。家严微服往觇贼垒,还谒俞、刘二公。二十日丁卯,新中丞谭公偕汪公同诣渚林,会集三大营,部署机宜。家严进曰: “俞、刘二君拒贼数月,今一旦取而有之,彼何以堪? 愿请身当中哨,刘、俞犄角,功赏共之,不敢颛。”谭公即亲谕二公,以家严部为中哨冲锋,悬示赏银二万两。二公所部分左、右哨为犄角之势。议以冲锋为最,首级弗尚也。定以二十一日戊辰进剿。
甫及四鼓,以守仁前倡,家严督后,兵分三路,衔枚而进。及五党山侧岭,月犹明,令坐待月落,乃乘昧爽直薄贼所。随有贼二千,前锋百余悉乘马并力冲突,我兵环山飞炬,拥队熛铅,马惊贼溃,步倭短刃相接,鏖战踰时。群丑股慓愕然,拊心曰: “戚虎今果来耶” ! 大败披靡,有跪伏乞死者。径追至许家大巢,四面合围血战,乃因风纵火,须臾巢穴尽扫,积尸充溜,难以数计。时日方已晷,克收全捷,计擒斩共二千四百五十一级,夺获夷器三千九百六十一件、印信一十五颗,尽还兴、平之俘,释男妇三千余人。凡妇女之裸体跣足者,俱给衣布而遣之。其属名门者,更加隶护送。所获财物尽赏士卒,丝毫不取。比时,冲锋者娄子和等,阵亡者金渔等一十六人。其亡命余孽,次日发中军总哨胡守仁等兵分伏要路追剿,擒斩一百七十一级。当事者欣然劳功,家严独愀然,有松柏之下厥土不肥之感。
次日凯旋入郡,扫腥秽,饰廨宇,招抚流移,安厝民社,莆阳之民乃得再见天日矣。二十七日班师入福清,路经林墩之墟,屋宇复清,田圃如故,尽老幼捧茶果拥献马前,且拜且歌曰: “生我兮父母,长我兮疆土。生我不辰兮,疆土多故; 奠我再生兮,维戚元辅。于皇元辅兮,允文允武; 繄我今日兮,汉仪复睹” 。
都御史谭公捷疏。略云: “臣惟蠢尔,倭奴突如内犯,袭我郡卫,辱我冠裳,虔刘我人民,占据我城池,流毒已经数月,被害奚啻一方。今乃仰仗皇上,圣武广运,庙谟审固,文武同心,将士用命,遂使莫敢谁何之寇,不崇朝而授首,既陷被据之城,以一鼓而克复。全闽安堵,万姓腾欢,是皆戚某之功。”云云。
五月,连捷马鼻、肖石岭等处,克复政和,寿宁二邑。……
六月,两台题叙闽功,进都督佥事,寻升都督同知,荫子正千户,赐白金、文绮有差。
是月,闽直指李公邦珍题 《叙上年横屿四捷功次疏》 ,略云: “智兼万敌,勇冠三军。秋毫无犯,士卒争献以壶浆; 奋勇先登,倭奴遥闻而号泣。挥戈四出,收捷万全。诚为旷世之奇勲,无忝明时之良将。所宜超格千赏者也” 。疏上,诏升署都督佥事,仍赏银三十两。
闽中丞谭公题 《叙兴化、平海大捷功次疏》 ,略云: “鞠躬尽瘁,用兵如神,驭众而分数愈明,取胜而机事益密。批亢捣虚,彼丑畏之如虎; 除凶雪耻,斯民望之如云。全师奏凯,兵不留行; 一战成功,贼无噍类。岂直当今之虎臣,实为振古之名将” 。
直指李公又题叙前捷,疏云: “心存保障,以一夫不获为己忧; 志切安攘,以歼恶必除为己任。居成功而不自满,假急从事而不遑宁居。潜军破敌,有如入蔡之师; 冲暑临戎,无忝渡泸之役。劳深百倍,功已万全” 。
兵部复勘云: “倭患起自嘉靖三十五年 (1556) 旧寇方剿,而新寇复来,东隅少宁而西隅又失。始而劫掠庄村,四野一空。已而攻陷城池,阖省尽震,竟至兴化之变,从来未见,衣冦之祸惨毒极矣。独赖副总兵戚某募兵往剿,一鼓尽灭。看得此一臣者,算神百姓,勇逾万夫。超距先登,独入豺狼之穴; 挺身力战,共称熊虎之才。功当首论,宜加升赏,荫叙奉旨,天地宗庙垂佑,八闽底宁。擒斩甚多,功委可嘉,戚某升署都督同知,荫一子原卫正千户,仍赐银三十两,绮丝二表裹” 。
秋八月,娶宜人沈氏。
浙江直指张公科疏荐云: “貌若儒生,而出以勇敢; 心实忠义,而佐之以智谋。料夷情不出其范围,身经百战而不困; 运机筹俱操乎独断,勇冠三军而有余。夙勲已隆于两浙,新功克著于八闽。允称东南之元勋,无忝古今之名将。宜登统帅之任,用展统驭之才。”疏上,部覆附簿推用。
秋九月,定番休,分布水陆要害,以防秋讯。……
冬十月,岛夷纷登,水战六捷,陆战六捷,遂捣平之。……
冬十一月,诏升总兵,镇守福建全省并浙江金、温二府地方,都督水陆诸戎务。
巡抚福建都御史谭公题八闽善后事宜疏云: “知兵之将,世不多有,治标之事,难执一方,亦惟随时措置,有益成事而已。今照分守温、处、福、兴副总兵戚某,忠诚懋著,文武兼资,貌虽不逾中人,才则可将十万,南北将官,号为节制之师。而收堂堂正正之效者,诚未见其比也。第其秩虽都督,官才副总,殊未足以展千里之才、慰八闽之望。臣谓宜以戚某充总兵,镇守八闽,并浙江金、温二府,仍以部下晓畅兵事、屡立战功者分补南北中三路,改为守备。庶平时兵知将意,将识士情,而临事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诚为计之得也。”
疏上,命下: 升总兵官,管辖福、兴、泉、漳、延、建、邵武、福宁等七府一州,并浙江金、温二府,兼统烽火、南日、浯屿、铜山、小埕五水寨把总、中北南三路守备、坐营都司、标兵把总、游击及所辖地方参将,各府、卫、州、县与各民兵等项俱听节制调度。如有司阻挠,许指名具疏题奏。得旨俞允,悉如所议云。
部署伍旅,督防仙游。
先是朔日丙子,倭舟十六艘登犯兴化府青山巡检司石城澳,寻南下。初二日丁丑,倭舟一艘登犯晋江乌浔巡检司,为耿宗元部下侦卒斩获一倭。次日戊寅,又倭舟七艘复登上圳上澳,与前乌浔贼合党,屯住内坑等处。本路署守备耿宗元,督部下蒋思、胡仲膏、俞一和等兵为前锋,俞廷秀为左翼,陈仓为右翼,三路齐进,生擒二俘,斩首七十三级,夺获器仗一百五十有九件,余贼南遁。初三日,又倭舟一艘,约贼百五十余徒,突至福宁田澳登岸,闻知渔洋有兵,即沿海奔南屏,与前闾峡败贼合党,遁福安、宁德等处。又倭舟五艘,约贼三百余徒,从竿塘定海澳突至连江东岱澳,登岸南奔。本日奉军门差,捧旗牌往浙江催兵。
家严度贼结聚南下,势必觊觎仙游,于初四日己卯会请军门,亲提各兵南下。预发镇抚叶应春部亲兵二百人,入仙游协守; 又行泉惠、南安等处及沿海卫所,各设疑兵谨防。次日庚辰,家严偕监军汪公,督兵屯兴化府。初六日辛已,倭舟一艘登犯惠安之小炸,乘夜突至东廓,为乡兵斩首六级,余遁枫亭。初七日壬午,原登石坵、连盘、南哨、西港、圳上、后潘、青山、乌浔、小炸、回澳及吉了、石城、上径、学前、内坑等处败贼,俱令至东沙,移屯仙游城下。环攻仙游者尚有二万余,分屯四门襄城且数匝矣。时我兵未集,不可进战。家严乃先调胡守仁、把总蒋伯清等兵,至近城铁山,据险为垒,与贼相持,以牵其势; 又选各营愿出死力勇士五百名,窃近贼巢,不时相机牵剿,以分其势; 又亲统中军亲兵喊炮鼓噪,倏忽往来,以惑乱贼之耳目。仍恐流突惠安,先发乌统一哨,带运火器,入城协守; 又行署守备耿宗元,拨义总陈应朝兵一支,同监军汪公赴省,防福宁之寇北犯省城,令屯北岭,保固根本。又调都司郭成嘉等兵,由建宁里路逐剿宁德之寇,以杜深入。又恐余贼由连江过渡,因开授方略,行署把总傅应嘉,拨发中哨兵船,设计诱敌。见留兵三支,协同标兵屯兴化,守郡城,以防迎截陆续流寇。
十一日丙戌,原登犯东岱倭贼抢舟过渡,从长乐流玻璃岭,欲入仙游合党。家严督朱珏、赵记、陈良琮等兵,自兴化迎战,斩首锋三级,余寇丧气狂奔。十三日戊子通涵头,出新浦,适军门发操兵陈其可等遇之,合战,共斩首三百三十有六级,前倭尽绝。
时仙游围急,而县尹陈公大有、典史陈贤、白岭巡检殷功虽同效死守,而火药不足。家严令官生高太平、龚腾霄、王如麒,亲兵郑希、田舍、郏世美等,潜赍炮药火矢,夤夜缒城,送进协守,共计一百八十余人。每夜更番出入,接递火药。间被杀伤郏世美等五名,军门又发义士揭宇等同入协守。十七日,家严又差亲兵十名入城。据高太平等揭禀,城中有以和议者。家严报军门云: “从来以和为议者,率皆借和以缓之,实则乘其暇以周悉谋虑、治备战守之具耳。当急行该县,一面以和诱敌,一面速治御具,严为守备,以待班兵,庶不为所误。”军门深然之。
自兴化复后,抵今才两月,仅能整饬水兵,提挈军务,粗有端绪,而大寇纷然猝至。守汛客兵仅六千余,地方广远,势分力弱,况池屿、大石、上迳三捷,重伤者未痊,且当下班之期,均有思归之念。众寡不敌,以故家严惟欲多方抚谕诸士,使之坚心留戍为声势,专候班兵,合力进剿。而在淛有司,皆胡越相视,百计阻挠,沿途设禁,不容入闽,以致失期。乃于十八日癸巳,先死士一百名,陆续乘夜入城。于时,又有倭舟一艘,驾至南日山后峰澳,阁浅颠折。贼遣头目十八人小划过岸,抢船不得,盖家严已先令监军汪公禁渔舟远泊故也,必欲入仙游招党接援。当夜闻报,即调发胡守仁统义总方其等兵,邀击于酒林之下梁,尽馘之。余倭尚屯南日山,又行顾乔自万安所开舶前来会剿,又差中军王讲、武生张进学等往佐之。家严亲率千户张应龙、义总钱国明、平海卫指挥邱鼎实等部,协合水陆夹攻。二十四日己亥,顾乔水兵追入悬山,生擒一十八夷,斩首三十四级。二十七日壬寅,复生擒五夷,斩首三级。小埕署把总傅应嘉奉调至南日澳,遇前倭,督哨官许翰等堵截,斩首四级,余孽逃入山谷。又发千总屈元等同舍人乡兵,共擒斩一十五级。福宁州原遁宁德倭贼突入古田县境,原差侦卒沈贤、守坑百户吴彪, 同典史季权所领机兵共斩首五级, 余贼遁至仙游合&17528;。
时仙围日急,班兵过期,家严恐久困无援,民心懈怠,贼势益猖,乃复选部下精兵六百人,与义总杨文、陈其可、蒋伯清等兵合营,亲统近巢石马屯营,潜蓄敌忾,外假张疑,以牵贼势。石马以南皆丛林,贼多潜伏。深入寡援,兵家之忌,不得已,四面设疑,使贼不得肆出剽劫,亦不得专意攻城,故仙游终保无虞。又行小埕署把总傅应嘉,将水兵选充陆兵,仍听募足三千名,同所调原任参将侯熙募兵三千五百名,俱把截泉、漳等处,防倭南遁。因制木发煩数架,皆松其后,而左戢药、铅、标,为守城之具,示云:“能纳城中者,与百金。”乃假将托诸县,而令路遇伏寇即佯掷而还。贼得之喜,遂用以攻城,母裂子发,伤贼数百,佥惊以为神。
冬十二月,水陆二捷,大破四巢,解仙游围。
是月初六日庚戌,贼见援兵久不至,遂大肆攻击。该县官士民丁并协守官兵竭力防御。贼乃集选锋,拥至西北水关,砍木栅,坏土墙,设伏鸟铳,势甚猖獗。时生员施大铨、堞夫林志宽、尹家丁、陈二,俱被铳伤墮城外。贼已竖雲梯登城,兵夫刘世芳、吴育、邱世修奋死杀堕倭贼,世芳身亦被歼。前拨游兵李以仁等殊死冒围纵火,将贼竹牌、木梯尽焚之,势少却。家严在石马,闻城头风紧,即喊铳鼓噪。贼疑大兵至,遂退。
十一日乙卯,又倭舟七艘,驾浮鹭鹚洋。本汛南日署把总顾乔督舟师追至乌姑山外洋,犁倾三艘,沉溺四百余徒,斩首二十一级。
十六日庚申,浙江中丞委千户胡奎、赞画生员金文通,同原催兵推官钟公等,督送上班官兵王如龙等到省,汪公督行。福州太守胡公帛、署县事通判任公良翰、侯官尹任公春元备饷赏之,遂委中军指挥卢鼎臣、千户徐棠、百户崔经、县丞王继祖等分营各办军火器械,直指李公亲犒赏督发,同游击李超齐赴兵营。
二十三日丁卯,班兵既到。分守福宁参政刘公佃、兴化太守易公道谈、莆田尹莫公天赋等分营给饷; 中丞谭公诣营,亲填令票,号令俱听家严专制。仙城受困五十日,尚得保全不溃,皆疑兵死土牵制之力居多也。
二十四日戊辰,家严集诸将,指授方略,刻期进剿。先发义总孙廷贤、哨官王伯宁、张迈、王汉等,窃由山僻入巢侦路,限二十五日己巳,照令票各来导引大兵进剿。乃分布守备王如龙将左军,统领杨世朝、丁茂、朱九龙等部,以武生金文通督之; 署守备胡守仁将右军,统领方其、朱珏、陈应朝、娄国华等部,以中军王讲督之。两军共取南巢。把总陈濠将右奇,率陈禄、陈文澄、童子明、张元勲等,专剿东巢,以武生晏述督之; 游击李超将左奇,率杨文、陈其可、蒋伯清等部专剿西路,以中军徐棠督之; 坐营把总金科将中军大营正兵,率叶大正、陈良琮等专备策应,以武生蒋如松督之;中军吴京押火器随军接济,而复以标兵指挥吕崇周、副总金文秀领标兵一枝,同都司郭成苗兵四百张疑铁山,缀旒北巢之贼。又以署把总傅应嘉统本部兵取道西岭,以拊西贼之背。随将进止机宜,详注号票,分给诸将。一曰: 二十五日辰时,掌三号,中左路王守备兵随大黄旗至新岭止壁,中右路胡守备兵随大红旗至天光岭止壁,左奇兵李游击随大蓝旗亦至新岭止壁,右奇兵陈把总随大白旗至水沟止壁,各大兵在后一里外造饭。一曰: 二十六曰五鼓传飧,微明依路过山,按图进剿。中路遇贼,左、右二奇便止齐,以防抄袭; 中路进,左、右亦进; 中路追贼入巢,左、右奇至溪滨止齐。左防西门抄贼,右防东门抄贼。若果有抄救之贼,许左、右冲锋剿杀; 如南巢已破,贼东西奔窜,亦许左、右奇堵截之; 若东、西两门贼不出救,任中路厮斗,左右不得擅动。一曰: 中二路剿灭南巢,中左便由城下转西门,自里向外冲突,左奇兵自外向里夹攻,合剿西巢。中右路便由城下转东门,自里向外冲突,右奇自外向里夹攻,合剿东巢。一曰: 第一紧要关,防贼出巢埋伏。巢之屋后小山皆伏藏之处,兵至即迎,未接先退,便是有伏,不可径进,须巢外四山搜净而后进。一曰: 闻贼巢掘有坑坎钉镰,装以木桶,覆以草茅陷人。今遇有草覆土松之处,以枪槊检路而进。一曰: 中二路兵共六总,不可尽围贼巢,恐东、西二门之贼不由外路救援,傥沿城过桥,则左、右两奇焉能防范? 每路各以二总打巢,各一总屯向城边,要挡巢北、南门外大桥为首功。一曰: 今贼有四巢,隔远我兵,只攻一巢,利在速进速胜,若贪取财级,必致误事。只要觑贼涂地,即向前艾杀,不尚首功,惟依军门赏票,冲锋者倍之; 首级候贼灭另发兵割取,通营均分。凡有持级报功者,即斩首,并贼级悬示。一曰: 凡吹头次海螺,乃本府差人诱贼之意,各兵不得惊疑; 二次海螺方是进剿。贼经鸟铳火箭,势多不待交锋必回避入巢,待东、西门援贼至,我兵两顾,方自巢突出,此是左、右二奇并中二路各一总干系。克巢兵须用二总,守定街口,任是左、右倭来,别兵厮杀,二总不许动,亦不可径前,须止壁以待。
比日约会章程,申定号令,遂于二十五日进兵,野屯山隩。是夜,霖雨如注。及旦,大兵自新岭发行,大雾凝迷,咫尺不辨,盖亦有天助焉。辰时将抵城,倭始觉。时贼正结队攻城,巧制吕公车八座,高踰城蝶丈许,三面蔽以竹木绵毡,绸缪数匝,内作层梯布阶,匿贼百余徒,下用辗轮,推近城蝶,车顶别驾飞桥,度越女墙。城中人危在顷刻,会大兵至。中左路直冲南巢,倭遂弃车歇攻,结阵而迎我军。王如龙奋勇力战,中右路胡守仁齐进协攻,贼大败入巢。各兵力拔栅城,围然巢屋,戮贼四五百余,遵令各不取级,悉听焚毁。余贼颓奔东巢。中右路乘胜迫入东巢,右奇同进,夹攻之。东门系仙游大路,贼多选锋,士卒殊血斗,随破其巢。中左路乘胜直取西巢,左部同进,夹攻之。初,贼闻南巢已破,遂落膽,各退据自保。我兵皆虎搏鹰击,须臾,三巢俱焚,戮截已千余。其两巢尚有数千,拚死冲突北走,又歼数百,余孽狼狈,与北巢并力死战。家严亲督金科等奋击,大败之,其吕公车俱颠越于烈焰中矣。及收兵入城,次发兵割取首级。除焚毁外,取倭首四百九十八级,生擒通事一名,夺获器仗六百二十二件,释救俘系男妇三千余人。比时冲锋者王如龙等,阵亡者义总童子明等官生、兵士二十四人。署守备耿宗元发部下胡仲膏等协战,斩首十一级。时败倭尚有万余,见大兵入城,渐退数里,三十日南遁泉、惠等处,大兵退次俞潭。本日,县尹陈大有、梁士楚、百户张凤脡等督各家兵雕剿五十四级。家严又委千户孟松、义总陈仓、刘朝等众搜山,共雕剿五十一级。
巡抚都御史谭公 《请赏罚疏》 云: “比年征调浙兵,剿平海寇,往往以众取胜,一战成功,寇靡孑遣。虽国威已伸,而岛夷未创,贼胆未落。乃今引倭大举拥众内侵,意在抗我积威,逞彼故智。假令拘于常调,时必持久,而后集兵,必相当而后战,境内之事将不支矣。伏荷皇上天威默运于九重,神武广昭于四表,糇粮发天府之储,部曲尽人官之选,以故事无掣肘,人皆用命,乃能用寡击众,一呼而辄解重围,以正为奇,三战而悉收全捷。非惟褫外夷之魄,抑以寝内逆之谋。盖自东南用兵以来,军威未有若此之震,军功未有若此之奇者。是皆都督同知戚某,精忠殉国,妙略通神; 宦成而志不渝,战胜而机益密; 彻桑于阴雨之先,豫事而立; 射隼于高墉之上,好谋而成; 俘馘何啻千羣,劳苦岂云万状。部中赖其保障,居然衣冠文物之故乡,海外惮其威棱久矣,礼义诗书之宿将。宜加上赏,用答元功。”


戚继光故里古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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