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门事亲》评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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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从正,字子和,号戴人,金代睢州考城(河南省兰考县)人,因久居宛丘(今河南淮阳一带),故亦有张宛丘之称。约生活于公元1158~1228年。其幼承家学,随父习医,青年时任过军医,晚年曾在太医院供职。其学远则取法于《素问》、《难经》、《伤寒论》,近则私淑于刘完素。临床用药偏于寒凉,自述用河间辛凉之剂四十余年,论治消渴亦宗刘完素之学,而倡“三消当从火断说”,但其又不尽同于刘完素。鉴于当时嗜补之习颇盛,凡治疾病,不问虚实,滥投温补,以至邪气稽留,为害甚烈,因而大倡攻邪论,主张“先论攻其邪,邪去而元气自复”,治病一以汗吐下三法为主要手段,丰富和发展了《内经》的有关理论及方法,被后世尊为攻邪派的宗师。元人张颐斋序《儒门事亲》,盛赞其术,谓“南渡以来,宛丘张子和出焉,探历圣之心,发千载之秘,凡所拯疗,如取如携,识者谓长沙、河间,复生于斯世矣”。清代医家王士雄亦对其评价甚高,称“自古以来,善治病者,若如戴人”。
张氏著作《儒门事亲》一书,共十五卷,所载内容包括了内、外、妇、儿、五官、针灸等各科,集中反映了其独到的学术思想和丰富的学术经验。
1.病由邪生,攻邪已病
(1)病由邪生:张从正认为疾病是由邪气造成的,邪气或由体外入侵而来,或由体内变化而生,停留于体内而不去,是一切疾病产生的根本原因,正如其所云:“夫病之一物,非人身素有之也。或自外而入,或由内而生,皆邪气也。天之六气,风、暑、火、湿、燥、寒;地之六气,雾、露、雨、雹、冰、泥;人之六味,酸、苦、甘、辛、咸、淡。”并指出由于邪气的来源有三,性质各不相同,因而侵犯人体的部位亦有所区别,其云:“故天邪发病,多在乎上;地邪发病,多在乎下;人邪发病,多在乎中。此为发病之三也。”张氏还指出邪气影响于人体,能否导致疾病以及致病之后,病情的轻重、预后的好坏、病程的长短等,皆取决于邪气的盛衰,其云“邪之中人,轻则传久而自尽,颇甚则传久而难已,更甚则暴死”。充分反映出张氏重视邪气的发病学观点,是对中医理论的发展。
(2)治病首当攻邪:张氏认为疾病的形成、转归、预后,既然都系于邪气的进退,因此,治疗疾病便应首先攻击邪气,其云:“邪气加诸身,速攻之可也,速去之可也。”而反对“先固其元气,元气实,邪自去”的作法,指出“若先论固其元气,以补剂补之,真气未胜,而邪已交驰横骛而不可制矣。有邪积之人而议补者,皆鲧湮洪水之徒也”。强调早补或误补易致闭门留寇,使邪气嚣张蔓延,病情加重,故而主张“先论攻其邪,邪去而元气自复也”。即使有该补之证,也当以攻药居其先。
(3)损有余即补不足:张氏受《内经》“土郁夺之”及王冰“夺谓下之,令无壅碍”的启发,认识到:“《内经》一书,惟以气血通流为贵,《内经》之所谓下者,乃所谓补也。陈莝去肠胃洁,癥瘕尽而营卫昌,不补之中有真补存焉。”“下中自有补”。这种以泻为补,寓补于泻含有辩证法的治疗思想,不仅是其重视下法的理论根据,而且亦成为其倡导攻邪、慎于补正的理论基础,故其指出:“医之道,损有余乃所以补其不足也。”
(4)攻邪应就近而祛之:张氏认为攻邪宜针对邪气所犯的部位,因势利导,分别予以汗、吐、下三法,使邪气或从外解,或从上涌,或从下泻,皆就近而祛之,如其云:“处之者三,出之者亦三也。诸风寒之邪,结于皮肤之间,藏于经络之内,可汗而出之;风痰宿食,在膈或上脘,可涌而出之;寒湿固冷,热客下焦,在下之病,可泻而出之。”此亦受到《内经》的影响,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云“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其在皮者,汗而发之”。
(5)反对滥用补法,提倡养生宜食疗:张氏主张“养生当论食补,治病当论药攻”,故反对滥用补药,指出“凡药有毒也,非大毒、小毒谓之毒,虽甘草、苦参不可不谓之毒,久服必有偏胜,气增而久,夭之由也”。然而,反对滥用,非废补不用,认为确属虚劳,应补之得法;认为食补优于药补,血肉有情之品对身体的补养作用当然优于草根树皮,宜“以五谷养之,五果助之,五畜益之,五菜充之,相五脏所宜,毋使偏倾可也”。精不足者,补之以味,酸苦甘辛咸,各补其脏,使病者得进五谷者,真得补之道也。张氏认为应注意饮食的均衡,饮食方面偏嗜也会使机体阴阳失衡,而产生疾病。
2.攻邪三法
张从正指出:“世人欲论治大病,舍汗、吐、下三法,其余何足言哉?”故其攻去病邪,亦主要采用汗、吐、下三法。这一作法与《内经》、《伤寒论》的影响分不开,亦与其大倡“三法可兼众法”有密切的关系。其平生对三法的运用,积累了极为丰富的经验,他说:“所论三法致精致熟,有得无失,所以敢为来者言也。”
(1)汗法:张从正在《凡在表者皆可汗式》中指出,风寒暑湿邪气在于皮肤之间而尚未深入者,最迅速有效的治法,就是发汗。《素问》有刺热的方法,开玄府而逐邪气,与发汗的道理并无一致,但不如用药发汗收效更速。发汗的方法有多种,不但辛温可发汗,辛凉亦能发汗,此外,还有熏法、导引等。发汗的方法既多,施用的范围亦较广,对于汗法的具体运用,张从正认为首要明辨阴阳、表里、虚实。凡表证如麻黄汤类为表实而设,桂枝汤类为表虚而设。但汗法的实际施用,远不止此,如飨泄不止,日夜无度,完谷不化,若脉见浮大而长,身表微热者,都可用汗法还可与吐法、下法先后连用或者吐法和汗法兼用,如破伤风、惊风、狂、酒病、痹症等,都可随证情酌于吐下之后继用汗法,甚至吐汗法并用,至于辛温发汗与辛凉发汗的分辨,张从正确实具有丰富的经验。他说:“凡解利伤寒时气疫疾,当先推天地寒暑之理,以人参之,南陲之地多热,宜辛凉之剂解之;北方之地多寒,宜辛温之剂解之。”张从正汗法所用的方药,除辛温剂概用张仲景麻桂汤方外,辛凉剂则惯用防风通圣散与双解散。
(2)吐法:张从正说:“自胸以上,大满大实,痰如胶粥,微丸微散,皆儿戏也,非吐病安能出?仲景之言曰:大法春宜吐,盖春时阳气在上,人气与邪气亦在上,故宜吐也。”从理论上讲,病变在胸膈以上,无论其为痰涎、为邪浊、为饮食,用催吐剂因势利导,使之从上而出,最为捷径,即“高者越之”之义,这是很可以理解的。张从正对吐法的具体运用,如伤寒头痛,瓜蒂散;杂病头痛,葱白豆豉汤;痰食证,独圣散加茶末少许;两胁肋刺痛,独圣散加全蝎梢等。凡吐至昏眩,不必惊疑,如见头晕目眩,饮冰水可解,无冰水,亦可用凉水;吐后禁贪食过饱和难以消化的食物,并禁房事和七情刺激。以上方法都是指偏于热证、实证而言的。如有下列情况,则禁用吐法:①性情刚暴;②好怒喜淫;③信心不坚;④病势临危;⑤老年气弱;⑥自吐不止;⑦亡阳血虚;⑧诸种血证。
(3)下法:张从正认为:脾胃积滞可用攻下法;伤寒大汗后,重复劳发,热气不尽者,可下;杂病腹中满痛不止者,此为内实,可下;伤寒发热大汗之后,脉沉实,寒热往来,时时有涎嗽者,可下;目黄九疸食劳,可下;落马坠井,跌仆损伤,肿发痛,日夜号泣不止者,可下;杖疮发作,语言错乱,时时呕吐者,可下。至于攻下之方,可用大承气汤,或用导水丸,或用大柴胡汤加味,或用茵陈蒿汤,或用禹功散,或用神佑丸,总以辨证其或为热实,或为水实,或为痰实,或为湿积,或为血瘀等之不同,而分别施用。如非实证,则不能任意妄攻,如洞泄寒中,伤寒脉浮,表里俱虚,心下虚痞,厥而唇青,手足冷,小儿内泻转生慢惊,小儿两目自视,鱼口出气以及十二经败证等均为禁下之例。
3.情志疗法
张从正治疗疾病,不仅善于使用汗、吐、下三法,而且还善于运用情志疗法。《内经》曾云:“怒伤肝,悲胜怒;喜伤心,恐胜喜;思伤脾,怒胜思;忧伤肺,喜胜忧;恐伤肾,思胜恐”,指出情志病变的治疗,可以根据五行生克的理论,采取以情胜情的方法。这一独特的治法,对张从正产生了深刻的影响,他在吸取前人经验的基础上,对其做了更为详尽的阐发,他说:“悲可以治怒,以悲凄苦楚之言感之。喜可以治悲,以谑浪亵狎之言娱之。恐可以胜喜,以恐惧死亡之言怖之。怒可以治思,以污辱欺罔之言触之。思可以治恐,以虑彼志此之言夺之。”张氏对《内经》“惊者平之”的理论独具见解。历代医家对此多采用“镇惊、定神、安志”的治疗原则,而张氏却独树一帜提出:“惟习可以治惊,平谓平常也。夫惊以其忽然而遇之也,使习见习闻则不惊矣。”并将这些方法广泛运用于临床,取得了极好的疗效,值得借鉴和推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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