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图 (837—908) 字表圣,河中 (今山西永济) 人。诗人,诗论家。咸通进士,
官至礼部郎中、中书舍人。自号知非子,耐辱居士,所撰《诗品廿四则》 是一篇系统论
述诗歌境界与风格的专著。正是受禅宗的美学思想影响,讲求出世的空灵。清人刘熙载称
“其有益于书也,过于庾子慎之《书品》。盖庾《品》 专为古人标次第,司空《品》 足为
一己陶胸次也。”①该文确实是以佛禅之胸次论诗的审美境界,论诗的 “象外之象”、“味
外之味”、“韵外之致”。由于他理论认识上的高度概括,因而在美学意义上已大大超过诗
文的范围,具有其时代的文艺美学意义和价值。用它来观照书法,几乎就像是专门对书法
原理和书法审美效应所作的表述。如其论“雄浑” 说:
大用外腓,真体内充,返虚入浑,积健为雄。具备万物,横绝太空,荒荒油
云,寥寥长风。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
(《诗品廿四则》)
如果不标明是论诗的美学境界,书法家会更以为是谈书法形象的美学品性。书法的表 现,正是以由宇宙万殊构成之理、之道,构成自己具有生命情意的形象。它不是再现现 实,而是返回原来的道,体现了原始的浑沌,其抽象形象的审美特征,恰是感悟、概括了 现实形、质、意、理后的创造。特别是 “超以象外,得其环中,持之匪强,来之无穷” 的说法,可以说将书法创造的原理十分精炼、准确地表达出来了: 书法形象超于自然形象 之外,不是自然形象的再现,然而其创造形象的原理、根据,却是作者得于寰宇之中,人 们不能强行把握它,它却又是文字、书法造型取意 (意味) 的根据。再如论“劲健” 的 表现和境界之所以造成:
行神如空,行气如虹,巫峡千寻,走云连风。饮真茹强,蓄素守中,喻彼行 健,是谓存雄。天地与立,神化攸同,期之以实,御之以终。
这既是诗的劲健的境界,也是书法劲健美的描述。这些描述,把人们关于各种不同风 格境界的审美特征深化了,这对书法创作与欣赏都有直接的意义。诗的美学原理认识,不 仅影响诗的实践,也会影响书法审美追求的思考。它讲的全不是法度,而是诗理。司空图 所论诗理,帮助人悟解书理了。
将逸、神、妙、能确定为品书等次,是在五代以后,但逸格中,禅机的透露则是在晚 唐。晚唐是中国书法美学思想发展的一个新的转折期。由于盛、中唐积极浪漫主义与严格 的法度观念走向极致,便出现了以高闲、光、亚栖、贯休等为代表的自悟其机、 自寻其 法、自得其意的晚唐书法。他们的美学思想,常常是用否定性而不是肯定性限制词表述的 “不拘常法”、“不主故常”、“不拘常格”、“韵外之致”、“味外之味” ……,说清楚了吗? 似乎没有。没有说对吗?说对了。以后的历史证明,在这一特定艺术领域里,领悟并实践 了它的,便得到了发展; 领悟不到或者否定它的,便走向僵化、衰落。“法度”、“诀则”, 不讲不行,讲得烦琐、失度也不行。事实证明: 越“烦琐”,越难以把根本道理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