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通会员 从女权运动来说,东学西渐者最早并非是东儒,而是西儒。林乐知主
编的《万国公报》,早在1874年就刊登了日本《设女义塾并藏书院》一则消
息。1876年,相继有《日本东京设立幼女书院》、《许女生徒二十名入学》、
《拔取女生徒》三篇日本女孩入女校读书的报道①,此后就寂然无闻。至戊
戌维新前,1891年才有《印度及日本女学之兴起》的消息发表于《万国公
报》。甲午战争后,1897年有《译书公会报》刊登安腾虎雄《日本女子高等
师范学校章程》,第一次有东儒向中国输入有关妇女问题的东学。1899
年《万国公报》又登《东女高谭》新闻一则。但当时输入东学的主要还是华
儒,1897年梁启超在《论女学》一文内介绍了日本的女学,郑观应在《致居
易斋主人论谈女学校书》里,又将梁启超论日本女学内容告诉经元善。此
后《女学报》的主笔在其文中多处谈及日本女学。所以在戊戌维新前后,
东学的女学传入中国开始增速。
二十世纪初,东学西渐迅速发展,显然与维新派逃亡日本,特别是中
国留日学生增加有关。梁启超在日本办《清议报》、《新民丛报》,向国内介
绍东学。如1900年,他在《清议报》登载了日本著名启蒙思想家,被称为
日本教育之父,又是一位力主脱亚入欧的福泽谕吉《男女交际论》。在此
书的序言里已提到“女权”二字,但《清议报》没有刊登他的序言。稍后,该
报登载了日本石川半山《论女权渐盛》一文,是为“女权”二字最早出现在
中文书报上。然福泽谕吉所说的“男女交际”,并非指男女社交公开,而是
指心理上,生理上“男女两生相近之情”①。他
认为“男女之交际有二端: 一曰情感之交,二
曰肉体之交”,他主张:“肉体之交,是男女两
生肉体直接之交,其界甚狭,其乐甚短。情感
之交,是于男女两生之肉体外,而别以心情相
交者,其区域广大,其味也远,其乐也长。”②而
这两者“是各独立而不必相伴”。可是,“此二
者之重大,皆人间所不可缺者也”,“皆男女之
天性存焉”。③这是将男女之间情交(恋爱)与
性交关系的国外专论第一次翻译为中文。福
泽瑜吉此论将男女这两种“交际”区分开来而
重情交,与谭嗣同有关这方面的观点有所不
同,并未论及情、肉两者的统一。由于此文发
表于国外,且国内对这一问题的讨论视为禁圈,在当时影响不大。但中国
留日学生张肇桐据福泽谕吉最早在日本《时事新报》上发表的此文翻译
后,1907年仍以《男女交际论》为名,发表于上海续办《女子世界》二年六
期上,比《清议报》的译文更详尽,由于在国内发表,所以产生一定的影响。
076:对晚清女权运动产生重大 影响的《路索民约论》书影
东学西渐,尚有一篇不谈女权,却对当时女权运动产生重大影响的西 儒著作被转译过来,这就是卢梭的《民约论》(现译《社会契约论》)。卢梭 此文在十九世纪七十年代,由日人中江笃介(后名兆民)翻译为日文。十 九世纪八十年代,中江笃介又以汉文翻译,名《民约译解》,日人原田潜译 述为《民约论复义》,才在日本公开发表。1898年,上海大同译书局首先 将中江笃介此书以《民约通义》之名出版。在1900至1901年之际,留日 学生杨廷栋翻译原田潜的《民约论复义》,改名为《民约论》,在《译书汇编》 连载。1902年底,他的译本以《路索民约论》之名,在上海文明书局印刷, 由与日本著名教育家下田歌子有关系的作新社出版。卢梭天赋人权说的 东学本,才得以在国内广泛流行。此外,自1901年开始,梁启超在《清议 报》和《新民丛报》上连续介绍卢梭学说,其天赋人权和主权在民说,被女 权主义者吸取,将男女平等转而为强调男女平权、女子主权的女权,在女 权运动特别在革命女权中产生重大影响。
首先,金天翮《女界钟》的《小引》里指出,欧洲近两百年间不断演出 “革命大活剧”,产生自由平等新世界,推其原因,是因以卢梭为首的六位 西方先哲所赐。现在他们的学说已掠太平洋而至,在我同胞庭园中灌溉 “天赋人权”的文明之花。此书第五节、第六节、第九节都提到卢梭学说, 如说:“夫安忍以天赋之权利,长供牺牲于民贼独夫之手也。”①他对卢梭学 说的推崇,显然影响了此后的女权主义者,特别是丁初我的《女子世界》多 次提及这一学说,如1904年第二期张肩任《欲倡平等先兴女学论》,第五 期莫雄飞《女中华》,第七期刘瑞平《敬告二万万同胞姊妹》等都谈到天赋 人权。此外,《大公报》1904年5月21日登载吕碧城《论提倡女学之宗 旨》,燕斌《新女界杂志》第三期佛群《兴女学议》等,甚至《香山女学校学 约》第一条《公理》指出:“国民之母,天赋之权利,尔当享之。”①特别在秋瑾 的诗词中可看到卢梭思想的强烈影响,如她的《勉女权歌》开篇第一句就 是“吾辈爱自由,勉励自由一杯酒。男女平权天赋就,岂甘居牛后”。②在 《吊吴烈士樾》中更直接指出:“卢梭文笔波兰血,拼把头颅换凯歌。”③《民 约论》强调权利和义务,因此在当时知识妇女中,常有争权利之意来取名, 如务本女塾1906年毕业生中有学生名徐公权、沈明权、杨达权。④不过, 中国当时迫在眉睫的是瓜分之祸,所以在晚清女权运动中,卢梭的天赋人 权论,不如斯宾塞“生存竞争优胜劣败”社会进化论的影响既广泛而又深 入。因为卢梭学说提倡革命,主要受革命派欢迎,在严重的亡国危机下, “优胜劣败”的社会进化论,不仅革命派,而且也为改良派所接受,甚至为 某些官员所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