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校补宋刻《唐柳本尊传》碑*

所属栏目:大足石刻

一 绪言


《唐柳本尊传》碑(略称《柳碑》),刊载晚唐四川“唐瑜伽部主总持王”柳本尊(名居直)“十炼”化道始末。南宋绍兴十年 (1140年)释祖觉修撰,王直清刻石,立于四川汉州弥蒙寿圣院柳氏墓左,但早已湮没无闻,且史失其载。
本文校补之《柳碑》,乃南宋淳熙至淳祐年间(1174—1252年),大足宝顶赵本尊(名智凤),西去弥蒙学法,承持柳本尊教 派,返里创建宝顶山石窟道场,营造《柳本尊行化十炼图》(赵智凤嗣法亦在毗邻安岳毗卢洞凿有相同的《十炼图》,通略称《十炼 图》)弘扬其教,同时摹刻立于小佛湾坛台之《柳碑》。由于宝顶山石窟史亦失载,碑亦随之与世无闻。迨至清嘉庆二十三年(1818 年),方见知县张澍《游宝顶山记》道其碑况曰:“碑额横刻隶书唐柳本尊传……碑文约二千余字,字极小漫漶不可读。”1道光刘喜 海首录《柳碑》刊行《金石苑》(略称“清录本”)2。大足今存五部县志,仅《民国重修大足县志》录碑时存之文(略称“民国录 本”)3。1945年春,在渝学典馆长杨家骆组“大足石刻考察团”赴县考察,椎拓过石窟图文,但日后仅见家骆先生著曰:“查柳本 尊事迹,宝顶大宝楼阁(小佛湾)有……唐柳本尊传碑记载甚详。”4未见刊布拓本。
20世纪50年代,大足县文物保管所对宝顶石窟的碑刻做过拓片。1976年季冬,笔者就任文管所所长,日后清理拓本,见《柳 碑》拓本已粘连残损(略称“碑本残”)。为查考柳氏教派脉络,1984年又重新拓片(略称“碑本新”),但碑文已漶蚀过半,借助 “碑本残”才辨认出1363字。释籍多云:中国密教至空海东传日本,“汉地密宗则因会昌法难和五代变乱而渐至绝响”。但《柳碑》 与宝顶山造像明证,晚唐至南宋年间,四川柳、赵教派却教化大行。鉴于《柳碑》可补释史缺页,但碑又漶蚀过半,纪年灭绝,于是 据时收的文献资料与石刻铭文,以石刻《十炼图》题记的“天福”纪年为据,对《柳碑》进行了校补,以《宋刻〈唐柳本尊传〉碑校 补》(略称“初校本”)刊发《世界宗教研究》(1985年第2期)。继有学贤提出,用《十炼图》纪年补《柳碑》不当,但未提出令 人信服的理由。为此,笔者历经近20年的查考,探得《十炼图》刻“天福”纪年确有由来,但《柳碑》的“十炼”纪年,又应以唐 “天复”为正。于是撰《宋刻〈唐柳本尊传碑〉校补文中“天福”纪年的考察与辨正》刊发《世界宗教研究》(2004年第4期),以 校勘“初校本”的“十炼”纪年之误。
笔者在探索《柳碑》“十炼”纪年的同时,又获得一些新资料,特别是台湾档730《佛学研究中心学报》第四期(1999年7月 版)刊黄锦珍先生《试论大足宝顶山柳本尊十炼图》文后附录的《〈唐柳本尊传〉碑》(略称“黄刊本”),引人关注。黄先生称: “所录之碑文以中央研究院傅斯年图书馆藏拓片第08830号为据,并参考《金石苑》及陈明光校补文字,原文加注标点,及简要的注 解说明以供参照。”但未注明哪些是“傅馆藏拓本”的原文,亦未说明拓本的年代。把“黄刊本”“清录本”“民国录本”与本馆藏 “碑本”对读,异同并存。鉴于“初校本”已有学贤采用补史之缺,又被收载多本文集,笔者有责任校勘不是之处。又鉴于“黄刊 本”亦不尽是,为求还《柳碑》的真实,故据新搜得的史料,对《柳碑》重新校勘补正,以贴近《柳碑》历史的真实。

二 《柳碑》现状与重新校补


《柳碑》仍存宝顶小佛湾坛台,但碑文大都漫漶。碑座,素面长方形。碑石,高152厘米、宽95厘米、厚11厘米。碑上端左角斜 残,斜面长23厘米。碑额,横刻隶书“唐柳本尊传”,字径8厘米。碑文,竖刻42行,2796字,字径1.5厘米。其中,传文30行,满行 70字(第12行中有双行并行9小字,该行多6字),计2046字;跋及附录10行,满行68字,计649字;首尾各一行,计101字。本次校 补,仍以“清录本”(《金石苑》)为底本,照碑繁体字录写,按碑行文加标点。另,碑文每行前加序号,凡漶灭字用“□”符号代 替,“清录本”残字用“”符号代替,碑文行间的空位一个字位书一个“△”符号。凡校补入《柳碑》的文字,皆夹在“【】”括 号内,脚注其来源。
唐柳本尊传
01 唐□□□□□□□【大轮】1□□【记传瑜伽本尊教柳】2居士传△△△△△△眉山【德云府△沙门】3释【祖】4觉重修 △△△△△△右承奉郎前知叙州宣化县王秉题额5
02 □□□□氏,名居直□□□□□□□□□□【瑜伽】6柳本尊数致神异,人不敢称其名,号柳本尊,犹言法华之类也。先是州 城北有柳生瘿,久之乃出婴儿,邑都吏收养。既长,聪慧过人。
03 父殁,□以柳为氏,【继】父【职】7。邑人【多】8以事系□□□□【于之恤】9□虑□□赖以存活者甚众。一日遇女子于途, 遂与之归。未几【辞】10役,蔬食纸衣,律身清苦,专持大轮五部咒,盍〈瑜伽经〉中略
04 出念诵仪也,诵数年而功成。会广明离乱之后,饥馑相仍,民多【疫】11疾,厉鬼肆其凶,居士悯焉。光启二年六月十五日盟 于佛,持咒以灭之。是岁八月八日建道场,然手指一节供诸佛,【誓】12
05 救苦恼众生。俄空中语曰:“汝愿力广大,然此地非汝所居,当西去,遇汉即回,逢弥即止。”居士于是挈其属,行次武阳 象耳山,路逢男子袁承贵,愿为弟子,同游峨眉山,登绝顶,“值”13大雪,居
06 士露立雪中“凡一”14昼夜,俨然无变色。感异僧谓曰:“居士不【应】15居此山,今成都多厉鬼,盍往除之”,言迄不见。居 士出山,至清流镇西渡江,女子足跌溺水,居士呼渔人援之,求而不获。至□
07 【流】16□一石,有文可读,即以【奉】17居士。其文曰:“本尊金刚藏菩萨,而清凉圣人助其开化,浊世难久留,今还台山 矣。居士叹息久之,领众至成都,时王建帅蜀,而妖鬼为祟,自称江渎神。天【复】18
08 元年正月十五日,持咒禁止之。妖怪屏息,居士【益】自【励】19【无间】20□□□救济,而秋毫无所受。蜀人德之,从其化而 弃家预门人“之”21列者,无虑数十人。居士屏绝五味,淡食午斋,日益精□□22
09 □□□名而嘉之,恣其【游】1化,所至无得留。【天复二年,将香于左脚踝上烧炼,愿众生举足】下【足皆遇】道场, 【永】2不践邪媱之地。时四天王现身作证。后山□□□□□空□□□经□□□
10 □二人,杨直京临江而钓,居士“勤”3□令持不□【为】4,直京【惊】5恐,弃竿作礼悔过,邀居士造其家。中途大雨, □□□□□□□□见者异之。直京□【舍】6宅为供,而身为执侍。居士曰:“吾□□□
11 当与四众共之”,因□曰□□院已,而至广汉,留数日,忽忆“遇汉即回”之语,于是还弥蒙。广汉太守赵公,遣吏请目 睛,欲试可。居士知之,□【持】7索香水涤戒刀而剔之,忽菩萨现身为【证。赵公】8
12 惊,即迎至州,痛自悔【恨,时】9天复三年七月三日也。四年春,【舍宅奉】10居士,为四众【庙】11院□,【毗卢庵】大【轮 院】是也12。居士遣其徒住持,还归弥蒙。赵复为营广(“广”从“清录本”“黄刊本”。疑是庙?),弥蒙所居,道俗沓来,靡索不 具。院成,居士【令徒弟】13
13 主之,乃【躬往】14金堂、次金【水。行】15至成都,玉津坊女子卢氏,施宅建道场,以奉香火。会嘉州四郎子神作孽,疫死甚 众。居士割左耳,立盟以除之,深沙神现身空中。五年七月,以香和【蜡炼心】16
14 上,以【供诸佛,发心令一切众生永断烦恼】17,感大【轮明王】18现身顶上【为】19作证。又然香烛于顶上,以供养诸佛,复感 文殊大圣应现。八月五日,结坛玉津坊,挥刀断左臂,凡四十八刀【方断,刀】
15 【刀发愿,誓救众生,以应阿弥陀四十八愿,顶上】20百千天乐空际锵鸣。厢吏以事白,蜀主叹异,遣史慰劳。马头巷有丘绍 者,病死已三日,心尚温。其妻请居士至其家,恳祷曰:“若获【得再生】21
16 夫妇及二女当【终身给侍。”居士以香水洒之】22诵咒,少顷复苏,自言:“【己堕】23地狱,闻罪人受苦声,俄香风四来,香 雨随至,现一佛,身金色,乘紫云,住空中,呼我名,遂惊觉。”因感泣,誓志修【行,夫】24
17 妻二【女俱来侍奉,不离左右。居士用蜡布裹阴,火】25焚之,以示【绝欲,俄宝盖护其】26上。所司以闻,蜀主益嘉叹,即召 入问曰:“尔以何法救人,而灵感如是耶?”对曰:“居‘真’27精修‘八’28炼,誓求无【漏无】
18 为之果,专持大轮五部秘咒救度】29众生。又问:“会何咒,湏30何物?”对曰:“但得香花供养足矣。”乃严饬道场,请诵 咒,而光明四发。遂留供养三日,赐钱帛名香,居士不受,乞归弥蒙。因下令“□□
19 □□□□□□□□□□□”1。【六年】正【月】2,然【两膝】3以供诸佛,誓与【众生同】会龙华【授记】4□。自尔四方道 俗云集座下,授其法者益众。七年七月十四日中夜,呼杨直京谓曰:“吾将去矣,【汝当
20 久住,共持大教】5,□□□□□□众【生,仍以】6咒□授袁承贵”。【说是语已,默然坐灭】7,生殁享年六十四,建塔院 中,今耳臂宝传尚在。居士慈忍有力量,依《首楞严经》然半□【烧】8顶及心上,□□
21 □□□□□□□□□□□□□□示寂□【承贵】9□□□□□□□【二】夫人【患】水【蛊,为□求于二】10居士持诵,夫人疾 有瘳,蜀主大悦,俱封银青光禄大夫,检校太子、太傅,内殿侍□□
22 □□□□□□□□□□□□【建】道场□□□□□【人】□□□□□□□□【四□院□院事丘氏二女】□□□孟知祥□成都 【陷】11涂,持念有感应,赐名位如故,后游南方莫测所终。□□
23 □□□□□□□□□□□□咒法世世不绝。蜀广政二十【六】12年【后】□□【造】三日,咒西金刚火【首】金刚【深沙】13大 神,赐院中奉事,又赐杨直京紫绶金鱼,俾领住持事□□□□□□□□
24 大□□□□□□□□□□□院事,凡五十年【间】14□□□□□□□八十余间,至【熙寜】元年【正】15月,□敕赐寿圣院为 额,成都持瑜伽教贾文确件其事,命草泽张讷为之记。又有本□□
25 □□□□□□□□氏文□【即】□【义】不可读。【绍兴】16十年春,【前】□□冯翊、王直清,以【沙门释祖】觉【刊】17 正,故为作传。
26 □□□□□□正【觉】□□□□【天】上【人间】18一十六会□一十□□以瑜伽经【列】19为五部,而以毗卢为本尊,位居中 央。其东方金刚部,佛曰阿閦。南方灌顶部,佛曰宝生。西方莲华部,【佛曰】
27 【阿弥陀。北方羯磨】部,佛曰【不空成就】20。□次【刊曰】□□【瑜伽】□□四方□□,次【刊】二十八菩萨以【环】21 之,四方各开一门,有四菩萨主之,是为三十七尊,而毗卢居其中,故曰本尊。其所□□
28 □□□□□□□□□□□【如来传金刚萨埵大士,大士传龙猛菩萨,龙猛传龙智】阿【阇】梨,龙【智】22传金刚智,智传不 空,不空传嵩岳一行禅师,称瑜伽宗。传其法者,自非登坛授□□□
29 □□□□□□【因】□□□□□□□□□□□□□□□□□□□□□□□□苦行,【志存救】物,视身世如弊履,【惟】23苦 不能动□其心,岂其所谓其心不“二”24而生物不测耶,□□经□□
30 □□□□□□□□□□□□□□□□□□□□□□□□□□□□【楞严经,所谓】1金刚【经】者【同】耳,凡持【明】2咒皆 预此流。居士尝为金刚藏,而非金刚藏之化也。唐季崩离,礼乐大□□
31 □□□□□□□□□□□□□□□□□□□□□□□□人□□【灵感】使真伪【义】混,何足取哉。
32 □□□□□□□□□□□□□□□□□□□□□□何□【也】3,□□□□本尊院,通隶所部公闻之,欣然“极”4往观焉。主 事者导公,拜其墓于榛莽之间。公顾而叹曰:“本尊灵异□
33 □□四方□□□□不□□□□□□【为一匾】5,□□□【兴】6崇奉之【意】7”。乃命本院尼仁辩、【法兴师资】8为本尊 建塔于墓之上,架屋以覆之。既成,公谓岷曰:“本尊乃菩萨示现摄化□
34 □□□□□□□□以□□□□□□□□□□□不□疑信相半子可为作传,以明【着】9其事,吾将刻之墓左,以诏后世”。岷 退,而询诸好事,得传记凡数本,猥【琐】10鄙俚,杂□幻□□
35 □□本尊真菩萨师□方将□□□□□□□□作为成书,以表扬于世,久之未暇也。一日,公走人【使】11,以华严导师觉公近 所撰传本相示,且曰:“子为我详加订正。”庶几传之久□
36 可信不疑。谨□觉公详述本尊化【道】始末,□□□四川尽悉,如岷素所欲书,虽欲加损不可得也。因【炷】12芗作礼书其 末,以还公初。岷所生女希照甫胜笄,得疾三年,莫能名状,□□
37 □加□□□□□□□平□□□本尊,【岷女】得【疾】死【厄】,□□【遂】许下发舍缘,以奉【香】火,故并录之,以示 归依【之】13心非一日也。绍兴庚申端午日,赡养居士眉山张岷谨跋,男济书□
38 □□□□□□□□□□□□□□□□□大师之□□□昔授记于五台,□人曰:“【逢】□则止,遇【湖】14则住”,师【竟】15 即其所修行门教,与大宝坊洪湖二山考之地志,其混别之名欤□
39 □□□□□□□成□虐□民□□□□□化□龙依归以绝【性】□之【本师】16大【洪】道场,迄今雄侈,淄流【千乘】17,佛事 之盛,居天下之甲乙。今传载本尊,似闻空中语曰:遇汉即回□□
40 □□□□□□□□□□□□□□□□□□【佛法】忍洪持密语,以至烧指灼肤,割目截臂,作种种【难行】18苦行,为众生祛 惑断妄,而不起希有望报之心,与大洪师若合符然。□□
41 □□□□□□□□□□□□□□□□□□原本尊之所存心则善矣。因毕录之系于传末云。
42 △△△△△△△□□□□□□□□□九日,右奉议郎,前主管台州崇道观,赐绯鱼袋王直清立石△△△院主尼仁辨△小师了 通△师孙法兴、法□△师息希照。

三 《柳碑》重校后话


1.重校《柳碑》概略
重新校补的《柳碑》文本(略称“重校本”),因有“碑本残、新”拓本,“黄刊本”(全文约2782字),“清录本”和“民国 录本”等文献资料相互校证,较之“初校本”更接近历史的真实。
《柳碑》刻2796字,“清录本”存1941字。“初校本”得2224字,较1984年读碑多得861字,其中校补入283字。
“重校本”得2284字,其中校补入343字,注释94条,较“初校本”多得60字,增加10条注释。另勘正“清录本”及“初校本” 中的20个字。“重校本”尚空缺512字。
2.傅馆藏拓本由来与年代
大足由于惨遭元、明两季兵燹,致使大足石刻史失其载。史籍仅见《舆地纪胜》《蜀中广记》轻言一时一事、一龛一刻,不提及《柳 碑》。清嘉庆知县张澍方注目大足石刻,也只是提及《柳碑》名字,但未拓片或深究。道光刘喜海首录《柳碑》刊行《金石苑》,但从其 刊误的字句来看,他也没做过拓片。如碑首行,“碑本残、新”及“黄刊本”皆尚见“眉山德云府”字句,但《苑》却刊为“眉山赵圣 启”。疑是在碑下录写,由于字小漶蚀难辨所致。
十四年抗战,国府迁都重庆,学贤云集巴蜀,大足石刻方渐为世人所识。1939年深冬(一云:1940年元月),内迁云南的“中 国营造学社”(次年冬迁四川南溪李庄)学贤梁思成、刘敦桢、陈明达、莫宗江一行入川进行古建调查,自成都沿川陕公路北上、顺 嘉陵江南下,由潼南来大足查看过北山、宝顶山石窟,但未见触及《柳碑》或拓片1
傅斯年先生当年也住在南溪李庄,是史语所、中央博物院筹备处的负责人,与梁思成要好,但未发现他来大足的踪影。
1945年暮春,中国学典馆杨家骆组大足石刻考察团考察,对宝顶山石窟柳、赵二本尊事迹注重,在“椎拓其图文”中当有 《柳碑》。
仅上浅见,在20世纪之前尚未发现有人椎拓《柳碑》,大足石刻考察团当是首次拓碑者,“傅馆藏拓本”可能是考察团的遗物, 此外难有其他来源2
拙文浅陋,学贤勘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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