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要解》的批评概貌

所属栏目:乐府诗批评史

吴兢(公元670—749年),两《唐书》均有传载其生平,今河南开封 人,唐初著名史学家,时人多目之为董狐,一生著述颇丰,以《唐春 秋》《贞观政要》而饮誉当时。其《要解》一书,是现所存见之唐人题解类 著作中唯一保存完好的一部乐府专书,被毛晋在《〈乐府古题要解〉跋 语》中称之为“真堪与《国史补》并垂不朽”,足见其价值之所在。
《要解》的版本既多,流传亦广,因而各种公私类书目著作所载或 作1卷,或作2卷,卷数不一。现通行的本子,主要有《学津讨原》本 与《历代诗话续编》本两种,后一种由于进行了标点、断句,所以尤为 研习者所称道(以下所论即以此本为主,并称为“续编本”)。但据《文献 通考》卷二八六《经籍十三》所载,可知最初的《要解》一书,是与《古乐 府》10卷合刻的。其云: “《古乐府》《乐府古题要解》共十二卷。《崇文 总目》:唐吴兢撰。释古乐曲所以名篇之意。晁氏曰: 兢纂采汉魏以来 古乐府词凡十卷,又于传记及诸家之集中采乐府所起本义,以释解古题 云。”其中的“晁氏曰”,所指为晁公武《郡斋读书志》,是书卷二“乐类” 有云: “《古乐府》十卷并《乐府古题要解》二卷。右唐吴兢纂。杂采汉魏 以来古乐府辞凡十卷,又于传记洎诸家文集中采乐府所起本义以释解古 题云。”但晁公武的这一认识,与吴兢撰《〈乐府古题要解〉序》之所言 乃明显不符。吴兢《序》云:
乐府之兴,肇于汉魏。历代之士,篇咏其繁。或不睹于本章, 便断题取义。赠夫利涉,则述《公无渡河》; 庆彼载诞,乃引《乌生 八九子》; 赋雉斑者,但美绣颈锦臆; 歌天马者,唯叙骄驰乱蹋。 类皆若兹,不可胜载。递相祖习,积用为常,欲令后生,何以取 正?余顷因涉阅传记,用诸家文集,每有所得,辄疏记之。岁月积 深,以成卷轴,向编次之,目为《古题要解》云尔。
在这条序文中,吴兢说得很清楚,他只撰写了“《古题要解》”,而不曾 编选《乐府诗》10卷。作为史学家的吴兢,之所以要撰著一部属于文学 范畴的《古题要解》,关键就在于“历代之士”在创作乐府诗时,往往“不 睹于本章,便断题取义”,以至于“递相祖习,积用为常”,出于为后生 考虑计,因而“涉阅传记,用诸家文集”,而成此一书。所以,晁公武 《郡斋读书志》之所载为错误,乃可论断。而晁氏之错误的产生,应源 于两个方面,一是受宋人诗话的影响,二应与流传于北宋初期的刘次庄 《乐府集》相关。对于宋人诗话言“《古乐府》”者,孙尚勇《吴兢〈乐府古 题要解〉的体例及影响》一文已考之甚详,兹罢论。而于刘次庄《乐府 集》,赵希弁《读书附志》则有记载: “《乐府集》十卷、《乐府序解》一 卷、《乐府杂录》一卷、《羯鼓录》一卷。右刘次庄所序也。《古乐府之所 起》二十二……次庄,元祐间人也。……《读书志》载《古乐府》于别集 类,而载段、卓二录于乐类,希弁所藏本乃刊三书为一集云。”其中之 所言,为赵希弁亲眼所见,即“《乐府集》十卷、《乐府序解》一卷”,在 当时是与“《乐府杂录》一卷、《羯鼓录》一卷”合刻为一集的,而“《乐府 集》十卷、《乐府序解》一卷”为刘次庄所撰者,实为一书,因其与“《乐 府杂录》一卷、《羯鼓录》一卷”合刻,故乃有“希弁所藏本乃刊三书为一 集”云云。刘次庄的《乐府集》10卷,据文中“《古乐府之所起》二十二” 之所述可知,共收21类428首古乐府,而《郡斋读书志》又有“载《古乐 府》于别集类”云云,则刘次庄的这一“十卷”本的“《古乐府》”,在那些 书商或板刻家的眼中,自是可以称之为“《古乐府》十卷”的。所以,晁 公武《郡斋读书志》之所载,极有可能是因此而误记,是否如此,兹拈 出以俟淹贯者。
“续编本”《要解》凡上下二卷,上卷共“要解”乐府诗7类49题,另 涉及篇名(指没有“要解”者,下同)39题;下卷共“要解”乐府诗3类92 题,涉及篇名44题。二者合计为10类141题,另涉及篇名83题。具 体为:
1.相和歌(27题): 《江南曲》《度关山》《长干行》《薤露歌》《蒿里 传》《鸡鸣》《对酒行》《乌生八九子》《平陵东》《陌上桑》《短歌行》《燕歌 行》《秋胡行》《苦寒行》《董逃行》《塘上行》《善哉行》《东门行》《西门行》 《煌煌京洛行》《艳歌何尝行》《步出夏门行》《野田黄雀行》《满歌行》《棹 歌行》《雁门太守行》《白头吟》。涉及篇名(3题): 《气出唱》《精列》《东 光引》。
2.鞞舞歌(1题): 《殿前生桂树》。涉及篇名(3题): 《关东有贤 女》《章和二年中乐久长四方皇》《巴渝》。
3.拂舞歌(3题): 《白鸠篇》《碣石篇》《淮南王篇》。涉及篇名(2 题): 《济济》《独禄》。
4. 白纻歌(1题): 《白纻歌》。
5.铙歌(9题)《上之回》《战城南》《巫山高》《君马黄》《芳树》《有所 思》《雉子斑》《临高台》《钓竿》。涉及篇名(10题): 《朱鹭》《思悲翁》 《艾如张》《拥离》《上陵》《将进酒》《圣人出》《上邪》《远如期》《石留》。
6.横吹曲(1题):《刘生》。涉及篇名(17题): 《黄鹤吟》《陇头吟》 《出关》《入关》《出塞》《入塞》《折黄柳》《黄覃子》《赤之扬》《望行人》 《关山月》《洛阳道》《长安道》《梅花落》《紫骝马》《马》《雨雪》。并有 注云: “一本多《豪侠行》《古剑行》《洛阳公子行》三篇,误。”
7.清商曲(7题): 《王昭君》《子夜》《前溪歌》《乌夜啼》《石城乐》 《莫愁》《襄阳》。涉及篇名(5题): 《出郭西门》《陆地行》《车夹钟》《朱 堂寝》《奉法》。
8.乐府杂题(46题):《日重光》《月重轮》《上留田行》《相逢狭路间 行》《艳歌行》《怨歌行》(注云: 一作《怨诗行》)、《饮马长城窟行》《君 子行》《君子有所思行》《朝歌行》《豫章行》《门有车马客行》《猛虎行》 《齐讴行》《吴趋行》《会吟行》《从军行》《出自蓟北行》《结客少年场行》 《东武吟行》《苦热行》《放歌行》《西长安行》《怨歌行》、《升天行》《凤 将雏》《楚妃叹》《白马篇》《空城雀》《半度溪》《起夜来》《独不见》《夜夜 曲》《携手曲》《阳春曲》《关山月》《博陵王官侠曲》《新城长乐宫行》《大 垂手》《行路难》《蜀道难》《秦王卷衣曲》《轻薄篇》《妾薄命篇》《苦哉行》 《悲哉行》。涉及篇名(44题): 《鸳鸯》《种葛》《胡君》《箜篌》《蒲生》 《安乐少年行》《东海》《人生欢》《坐玉殿》《阊闾》《日与月》《日月既逝》 《日月》《支翼》《太极》《白马》《名都》《盘石》《驱车》《东岳》《□歌》《结 客大南寺》《短长歌》《尺蠖》《齐吟行》《泰山梁父吟》《□禹行》《有女》 《秋兰》《车遥遥》《燕美人》《却东西门行》《前有樽酒行》《陈歌》《越谣》 《城上麻》《携手雍台》《送归》《夹树》《渡易水》《胡无人行》《桐柏山》《华 阴山》《老年行》。
9.琴曲(6题): 《思归分》《雉朝飞》《走马引》《别鹤操》《水仙操》 《公无渡河》。
10.其他(40题): 《长门怨》《婕妤怨》《铜雀台》《四愁》《七哀》《同 声歌行》《定情篇》《合欢诗》《招隐》《反招隐》《砧藁今何在》《连句》《爱 妾换马》《自君之出矣》《离合诗》《盘中诗》《回文诗》《百年诗》《步虚词》 《道里名诗》《星名》《郡县名》《卦名》《药名》《姓名》《相名》《宫殿名》 《草树鸟兽名》《歌曲名》《针穴名》《将军名》《车名》《船名》《无名》《寺 名》《数》《八音》《六甲》《十二属》《六府》。
以上10类即《要解》所“要解”之“乐府古题”,二者合计为224题, 其题解与所涉篇名的数量之多,在唐代及其前的所有类似之作中,均未 之见。虽然,对141题的题解内容,乃为《要解》一书的重点所在,但 在这些所“要解”的诗题中,却存在着两个值得注意的问题。首先是对 “乐府古题”的分类。《要解》虽然将224题(含涉及篇名的83题)之“乐 府古题”分为10类,但由于没有交待分类的标准,因之其所分之类, 既不明晰也有欠准确,如最后一类的“其他”即为其例。再如第4类的 “白纻歌”亦属如此。据《宋书·乐志》《古今乐录》等可知,《白纻歌》乃 源出《白纻舞》,为《白纻舞辞》之一,因之,其不能作为单独的一类乃 甚明。其次是对乐府诗的认定问题。什么样的诗才可称之为乐府诗? 《要解》在二卷的“要解”中,由于自始至终没有对“乐府古题”进行定 义,所以使得许多并非乐府诗的诗题也成为了“乐府古题”,如最后一 类即第10类中的《离合诗》《盘中诗》《回文诗》《百年诗》《道里名诗》《星 名》《郡县名》《卦名》《药名》《姓名》《相名》《宫殿名》《草树鸟兽名》《歌 曲名》《针穴名》《将军名》《车名》《船名》《无名》《寺名》《数》《八音》《六 甲》《十二属》《六府》等,即皆为其例。这些诗题,据皮日休《杂体诗 序》与严羽《沧浪诗话·诗体》之所载,可知其皆乃“杂体诗”之属,而非 “乐府古题”,郭茂倩《乐府诗集》无此等乐府题者,又可为之佐证。这 种情况的存在,与上举佚名氏《乐府解题》将《连句》《回文诗》《盘中诗》 《建除》《风人诗》等“杂体诗”作为乐府诗者,乃如出一辙,则二者具有 很强的因袭性乃不言而喻,但二者究竟是谁因袭谁则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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