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救国讲演周刊》和《时事公报》

五四时期,温州最有影响的爱国报刊为《救国讲 演周刊》,它发刊于1919年夏,由郑振铎与陈仲陶等 人创办。郑振铎是我国现代杰出的爱国主义者和社 会活动家,又是著名作家、学者,也是国内外闻名的 收藏家、训诂家。他原籍福建长乐县,1989年出生 在浙江的永嘉(今温州市)。1917年靠亲友的帮助, 到北京铁路管理学校(一说北京俄文专修馆)求学, 课余读了不少西方社会学著作和俄国批判现实主义 文学作品,思想上、文学上都受到启蒙教育。1919 年6月暑假期间,郑振铎从北京回到家乡。当时,“五四”风暴席卷温州,郑即投 入当地群众爱国运动,积极参加各种集会并发表演说,结合自身经历介绍北京 爆发五四运动情况,同时与省高等学堂(浙江大学前身)毕业生陈仲陶等组织救 国讲演周刊社。

《救国讲演周刊》用正楷行书书写,毛边纸红黑 二色石印,24开本,每期二三十页,售价铜元5枚。 该刊由郑振铎主编,反帝反封建旗帜鲜明,内容有言 论、时评、记载、讲演稿、调查、艺文、来件等栏,另有 插画、广告。“记载”一栏,主要刊录国内外大事及温 州爱国排日新闻,其中就北洋政府丧权辱国、各地民 众奋起反抗等,曾作详细报道。本埠新闻记有学生 国货贩卖团活动,以及奸商批购日货被学生查处等 等。郑振铎为《救国讲演周刊》采写过多篇新闻,有 一篇标题是《私运日货被获》,文中写道:

前日广济船到,学生会前往检查,于水手私货中搜获日本草帽、皮 鞋扣等物,当即立予扣留。访系城内元大等两店之物,因前往质问,议 定除将各货烧毁外,并罚银若干,以为设立提倡国货木牌之用云。
另外几个栏目,如“调查”栏编发国货品种目录,也刊登国货广告。“艺文” 栏曾发表陈去病与徐自华悼秋瑾诗文,为风行一时的慷慨悲歌之作。“来件”栏 刊出的《永嘉膺符区青年联合救国会启》,文内披露大街(今解放路)马增记洋行 偷运日货进口,从徐家桥起运,被学生得知搜出,旋在三港庙江边烧毁。这个救 国会的发起人,有张蔚、黄佐、邱青钱(即后来的国民党将领邱清泉)等12人。 此外,在“讲演稿”栏,载有教员、学生、商界和女子讲演团讲演内容,一致宣传反 帝爱国,有的还指斥购买日货者自取其咎。
反帝反封建是五四运动的主要精神,这也正是《救国讲演周刊》的宗旨,刊 出的不少文章,矛头直指地方封建军阀和北洋政府。如有篇时评,强烈抗议当 时福建军阀迫害学生运动。文云:
佞臣媚敌,要港见夺;政府窳败,信用尽失。我中华民国乃四万万 人共戴之国,存亡与共,岂容坐视!学界发难于前,工商继之,勇往直 前,不挠不屈,类皆本诸爱国之诚,发为自决之举。一时民气发扬,迥 异曩昔,斯诚国家之幸,而亦吾人所宜崇高扶植者也。顾闽之李厚基, 竟以残虐学生,闻其所逮捕,达三四百人之多,压迫民气,不遗余力,倒 行逆施,闻者咋舌!^①
爱国进步的思想,犀利剧烈的言论,本已为封建军阀当局所忌,旋因发表关 于“漏海道尹黄庆澜”的报道,这就更加触怒地方统治者。当时,瓯道尹黄庆澜 对奸商漏米出海事件,处置不力且有包庇之嫌,温州民众甚是不满。《爱国讲演 周刊》先是刊文揭露,继之故意登载一条“漏海道尹乃瓯海道尹之误”的更正启 事,黄阅后大怒,派兵搜查刊物编辑部。1919年8月,该刊被强行查封,郑振铎 等人闻风避逸。《爱国讲演周刊》办了近2个月,出版6或7期,刊行时间虽短, 但通过对新文化、新思想的传播,并得到民众和工商界的支持,促进了五四初期 温州群众运动的开展和深入。
宁波是中国近代史上最早开埠的城市之一。第一次鸦片战争,清政府被迫 与英国签订了《南京条约》,根据条约,宁波于1844年1月1日开埠,罗卜聃为 第一任英国驻宁波领事。不久,甬城江北岸成为外国人居留地,并被攫取一系 列特权。开埠是被迫的,但使宁波从封闭走向开放,思想上、技术上都走在时代 潮流的前列。五四运动爆发,宁波学生爱国运动迅速转为抵制日货运动。在这 次运动中,由金臻庠组织的爱国十人团及所办《时事公报》格外引人注目。金臻 庠号恨顽,笔名金雁桥,原籍镇海。3岁丧父,家道中落。成长后在四舅帮助下 出门求学。他看不惯斐迪中学洋人校长对学生的欺辱,忿而鼓动学生罢课,遂 被开除学籍。无奈之下,先到上海当钱庄学徒,继而返甬在几所小学任教。由 于思想激进,屡遭校长白眼,他便自立门户,创立钟灵小学。五四运动高潮迭 起,金臻庠即积极响应,组织爱国十人团自任会长,并联合张传畴领导的学生 会,雷厉风行地查禁日货。他们深入街道商铺,依靠青年店员,掌握内情,打击 奸商,顶住威胁利诱,当众大量烧毁日货,一时声势浩大。
以金臻庠为首的救国十人团为揭发奸商罪行,投书当时宁波最大的《四明日 报》,却遭拒登。原来该报主办人乌崖琴,稳健有余,胆略不足,接到来稿望而生 畏,害怕出事,不敢付排。金臻庠见群情愤慨,发起自办《时事公报》。他邀集志同 道合的青年朋友乌一蝶、庄禹梅参与办报,提出宗旨是:“以战士姿态,本无畏精 神、不偏不倚态度、公理正义立场、披荆斩棘作风,为民众作喉舌,为文化充前 驱。”^①该报顺应社会发展潮流,符合人民的反帝爱国愿望,坚持正义,不畏权贵,很 快赢得了读者,期发量最高时达15000余份,成为浙东首屈一指的大报。原《四明 日报》主要成员也纷纷相率来归,乌崖琴的侄儿乌一蝶成了《时事公报》的台柱。

《时事公报》于1920年6月1日问世,日刊,初 出对开1大张,后增至2～3大张,报名题字系于右 任手笔。创刊后,他们分工合作,各尽其才。金臻庠 出任经理,乌一蝶主持笔政,张樾僧、姜伯喈当总管 理,毕维萼长营业部兼广告科,陈荇荪年富力强跑外 勤,唐麟书任会计兼出纳。办报伊始,金臻庠无党无 派,无官方津贴,资金困窘。此时其胞兄金润庠已是 民丰造纸厂老板,但他唯恐其弟得罪各方,不同意 《时事公报》办报宗旨,故不愿提供资助。金臻庠拿 出自己和妻子刘绥华母家所有的积蓄八百大洋,又 向宁绍轮船公司、杭甬铁路局高薪职员募来资金 400余元,并借用宁波印刷公司机器设备勉强出版。不敷周转时,上海金融巨子 俞佐庭曾多次捐助维持费。
诞生于五四爱国运动中的《时事公报》,创刊之初便十分注重关乎国计民生 的国内外大事,辟有“本报特约专电”、“特约译电”、“中外要闻选录”等栏目,及 时编发相关报道。尤其把宣传爱国排日放在首要,刊出大量抵制日货、废止“二 十一条”的新闻和评论。如曾以大号标题《国人注意!抵制日货》,载文反映中 国人民坚决要求政府取消“二十一条”及收回旅大。为此开拓报道的深广度,增 辟“特约通信”栏,并在北京、上海、武汉等城市专聘特约记者,报道范围具有全 国性。在此期间,该报副刊《新月》的“问题讨论”专栏发过专文,介绍马克思主 义剩余价值等学说。报纸上还设有“新思潮”、“管理研究”栏目和《星期增刊》, 专供经过五四运动洗礼的青年读者阅览。大革命失败后,该报一度刊登反共文 章,但关于1925年五卅运动,特别是在抗日战争时期,其报道和言论,大都表现 出进步倾向,在当地产生积极而广泛的影响。
总的来看,《时事公报》本着“战士姿态”、“无畏精神”,持正义的办报立场, 从不屈服于权贵。一次宁波镇守使王桂林儿子结婚,宾客盈门,独不见金臻庠 前去道贺。不仅如此,金还声言“我若趋奉官厅,就不必办报了”。王桂林说: “别人眼睛长在额角上,金臻庠眼睛简直搬到头顶心”,因之衔恨寻求报复。 1922年5月,镇海县署捉获一名盗匪,查系炮台司令部张伯岐部下士兵。庄禹 梅写了题为《兵化为匪之可危》的社评。刊出后,张伯岐报请王桂林查缉记者。 金臻庠与庄禹梅被迫投案,关押25天获释。经过这一事件,读者交口赞许,报 纸声誉益隆。金平时也常说:“报纸不封不是好报纸,编辑不抓不是好编辑。”由 于《时事公报》坚持正义、公正的立场,受到当地民众的广泛支持,从而成为民国 年间宁波出版时间最长、发行量最大、社会影响最广的民办报纸。从1920年创 办至1948年10月被国民党当局饬令停刊,前后长达28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