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廉价报纸的兴起和《每日电讯报》

早在19世纪初,英国就出现了一些面向平民大众的通俗而廉价的周报,它们是工业革命后顺应社会需要的产物。这些周报多数是非政治性的。例如,1801年在伦敦出版的《每周快讯》,自称办报宗旨为“教育和娱乐兼顾”,它广泛采集和报道体育新闻、法院新闻、社会新闻,很受读者欢迎,报价明显低于一般报纸。
当时也有少量廉价的政治性周报。英国的新闻事业是在威廉·科贝特的《政治纪事报》对社会进行的批判声中进入19世纪的。威廉·科贝特(William Cobbett)是一位献身于进步事业的政治家和报人。他于1802年在伦敦创办的周刊《政治纪事报》(1802—1835),一次又一次地揭露了社会的腐败现象和政客们与新闻界狼狈为奸的事实,列举人民的疾苦,利用手中的报刊为劳工大众鼓与呼。这是英国新闻界第一次对社会和自身进行的彻底批判。1816年起,他增办《政治纪事报》大众版,以2便士的低价廉价发行,使工人和市民能够接触报刊读物。此举十分成功,报纸很快销遍全国,发行量达4万份,使得统治者大为不安。1819年政府强制规定报刊售价不得低于6便士,该报大众版才被迫停刊。科贝特的这些举动招致了统治者对他的残酷迫害,不久他以诽谤罪被判两年有期徒刑,他在狱中继续编辑该刊。他数次被逮捕入狱,被判处苦役,其财产被没收、报纸被封闭,但科贝特并不屈服,继续斗争不已。尽管科贝特的理想是回到田园诗般的英国去,但他的批判却启发了第一代英国无产阶级的新闻工作者,他的犀利的文风对马克思也产生了影响。马克思称赞他是“报刊鉴定家”“本能地保卫人民群众、反对资产阶级侵犯的卫士”。《不列颠百科全书》也称他是“最伟大的英国人民的新闻工作者”。
由于“知识税”的重压,上述廉价报刊始终得不到顺利发展。至19世纪三四十年代,一方面,不贴印花的逃税报刊已达百种以上,它们名目繁多,有的政治色彩较浓,抨击时政,议论改革;有的政治色彩较淡,侧重于社会新闻、法院新闻、体育新闻以及各种趣味性、娱乐性材料。它们的共同特点是以中下层普通百姓为对象,适应这些读者的信息需要和阅读水平,售价为1～2便士。另一方面,也有些纳税报刊,仍在努力开拓平民市场。
1820年,卡莱尔(Richard Carlile)创办《共和人杂志》(The Repulican),他亲自撰文,直指当时英国政府行为专制,倡言推翻专制政府乃人民的合法权利。
1821年,泰勒(John E. Taylor)创办《曼彻斯特卫报》。原为周报,1855年改为日报。斯科特(Charles P. Scott)从1872年起任总编辑,并于1907年买下该报。斯科特将该报办成了具有改革精神的高级报纸。
1828年,《旁观者》(The Spectator)在伦敦创刊。该刊为周刊,内容从政治到文艺、趣事,栏目很多。后来各国综合性杂志多模仿该刊格式。
1837年,《北极星报》在利兹创刊。该报是英国工人阶级的党派人民宪章派办的报刊中最重要的一家报纸。宪章派领袖哈尼(Julian Harney)从1842年到1849年主编该报。1845年,该报聘请恩格斯为常任通讯记者。1847年,该报迁往伦敦。该报存续到1852年。
1841年,《笨拙》(Punch)在伦敦创刊。该刊为周刊,创办人是莱蒙(Mark Lemon)等三人。该刊发扬英国人的幽默本色,以大量漫画讽刺政局,并从生活中提取笑料。
1842年的《劳埃德图画星期报》(后改名为《劳埃德新闻周刊》)、1843年的《世界新闻》,都是以平民大众为对象的星期日报。尤其是《世界新闻》的内容十分广泛,每份8页,售价3便士,较为低廉,创办2年后,发行量就达3万份。
1843年,《世界新闻》(News of the Word)在伦敦创刊。该报为星期日报,创办人是贝尔(John Bell)。该报多登黄色新闻、体育新闻和广告,不久销数超过其他星期日报。1909年,该报销数为150万份。19世纪末,雷德尔(Riddell)家族控制该报。20世纪初,控制权转到卡尔(Carr)家族手中。
同年,《经济学家》(The Economist)在伦敦创刊。该刊为周刊,后来组成200多人的作家队伍,约请各国前部长、工商界知名人士和经济学家撰稿。
1846年,《每日新闻》在伦敦创刊。著名作家狄更斯主编创刊号至第17期。该报编辑多为知名作家,如麦兴海姆(Massingham)、斯彭德(Spender)、内温森(Nevinson)等。该报是19世纪英国著名日报之一。
1851年10月14日,德国人朱利斯·路透(Paul Reuter)在伦敦皇家交易所大街开办“路透通讯社”(Reuter Ltd),那时只有两间房子,人员除路透夫妻外,只有一个雇来的12岁男孩。起初使用信鸽传递消息。当英吉利海峡海底电缆投入使用后,路透立即用电报传递消息。路透社的订户,开始只限银行家和证券经纪人。到1852年,路透社的快讯已畅销欧洲各国。从1858年10月起,该社开始为报纸提供新闻。由于采用新的电讯技术和不断改进工作业务,路透社在十几年内发展极快,成为世界性通讯社。1870年,路透社与法国哈瓦斯社、德国沃尔夫社划分了世界报道的势力范围,路透社的范围是英国本土和其殖民地,以及中国、日本。
1868年,由于英国地方报纸获得新闻的途径不畅,它们以合作方式在伦敦建立了“报纸联合通讯社”。1872年,以发布金融、商业新闻为主的“交换电讯社”(The Exchange Telegraph Company LTD)在伦敦成立,该社是英国第二大通讯社,它也是英国唯一被批准在伦敦证券交易所直接向外发报的通讯社,其订户主要是商业和服务性机构。当时这两家通讯社的规模,在英国居第二、三位。
1851年《寄语人民》在伦敦创刊。该刊为周刊,创办人是宪章运动领袖琼斯(Ernest Jones)。琼斯聘马克思编辑该刊经济专栏。1852年停刊后,琼斯又创办《人民报》。1856年该刊转入资产阶级自由派之手。《人民报》存续到1858年。
1855年,政府取消印花税制度。印花税制度与津贴制度、罚款制度被认为是套在报界头上的三条绳索。在此前不久,津贴制度和罚款制度已被取消。上述三项制度取消后,新闻自由体制得以确立。自弥尔顿提出出版自由思想,到新闻自由体制的确立,中间经过211年的反复斗争。此时报纸的降价有了现实可能,于是面向社会下层的廉价报纸就广泛兴起。仅1855年内就创办了好几家便士报,有《谢菲尔德每日电讯报》(1855年6月8日)、《利物浦每日邮报》(1855年6月11日)和《伦敦晚邮报》(1855年8月14日)。其中最为成功、最有影响的要数《每日电讯报》。
1855年下院通过废除印花税的前一天即6月29日,《每日电讯报》(Daily Telegraph)在伦敦创刊。每份售价2便士,这是英国最早的“便士报”。创办人是斯莱(Sleigh)上校。该报第1期为4页,每页6栏,广告为4栏,几篇社论为3栏半。第一篇社论宣布办报宗旨说,“国会业已明智地去掉妨碍廉价报纸的最后枷锁,使我们能够出版合法的、2便士1份的大众化报纸。我们的目的是在君主立宪的制度下,办成一张报价低廉,而质量优良的日报,保卫国家,提高道德和促进民主的福利”。该报出版1个月,销数未能打开,广告收入锐减,欠债累累。该报的最大债务人是它的承印者《星期日泰晤士报》的业主约瑟夫·摩西·利维(Joseph M. Levy)。三个月后,利维为免受经济上的损失收买该报并加以改组,并从9月17日起降价为每份1便士。利维在《每日电讯报》降价为1便士报纸的第一天即1855年9月17日第69期的社论中说,“这是一张社会各阶级都买得起的高尚报纸,国家的巩固主要是依靠启迪民智,而不是依靠武装力量。我们力图把报纸办得同报价比它高4倍的报纸一样的好”。利维确定的报纸方针是大众化,因而报纸上适应小市民口味的消息日渐增多。新的《每日电讯报》不惜花费,采写第一手的新闻,刊登特约的专栏文章,质高价廉,迅速打开销路,4个月内(1856年1月)销数就达到2.7万份,已达到当时英国最大的报纸《泰晤士报》销数的一半,不久便成为《晨报》的竞争对手,并于1862年吞并了《纪事晨报》。由于这家报纸经常刊登桃色新闻,因而政界和知识界对它不屑一顾。1860年马克思评价道:“伦敦所有厕所都通过一些隐蔽得很巧妙的管子把人体的脏物排到泰晤士河里。同样地,世界名城也通过一些鹅毛笔把它所有的社会脏物都排到一个纸制的藏垢纳污的大中心——《每日电讯报》里。”“利维的粪车装运政治只不过是当作压车物而已。”
《每日电讯报》真正发展为英国报界举足轻重的力量,则是在利维之子爱德华·利维·劳森经营时期。它不像高级报纸《泰晤士报》那样报价昂贵,政治保守,也不像廉价报纸《每日新闻》(Daily News)那样较为激进。它力图做到质高而价廉,倾向自由主义而不激进。19世纪70年代以后,利维的儿子爱德华·利维·劳森比较注重报纸的庄重面貌,同时认为时代的发展需要面向社会中下层的报纸,于是果断地进行了革新。首先,扩大新闻报道面,重视报纸的趣味性,把平铺直叙的纪录变为文情并茂的报道。注意社会新闻,曾经详细揭露伦敦的卖淫活动等阴暗面,引起很大反响。努力采写独家新闻,派遣了一些干练的记者分赴国内外“热点”采访。1873年曾与纽约《先驱报》合组中非探险队,由斯坦利(H.M.Stanley)率领去寻找失踪的探险家利文斯通(Living Stone)。斯坦利所写的通讯报道,引起读者浓厚兴趣,为该报赢得声誉。其次,改革版面编排,率先借鉴美国报纸的做法,对重大消息采用大字多行标题,使之鲜明醒目。如1865年美国总统林肯被刺,该报用了四行题;1870年普法之战,路易·拿破仑兵败被俘,该报用了十行题,占全栏的四分之一位置。再次,劳森十分重视延揽人才加强编辑和记者队伍。该报拥有当时英国许多一流的记者、作家、评论家,例如著名作家乔治·奥古斯塔斯·萨拉(George Augustus Salsa)、评论家桑顿·亨特(Thornton Hunt)、社论作者爱德温·阿诺得爵士(Sir Edwin Arnold)、戏剧评论家克莱门特·司科特(Clement Scott)、记者兼主笔约翰·塞奇(John Sage)和记者埃米尔·约瑟夫·狄龙博士(Dr. E.J. Dillon)等等。依靠他们的努力,大大提高了报纸的声誉。上述措施使报纸的发行量不断上升,1871年每期发行20万份,到1888年,《每日电讯报》号称世界上发行量最大的报纸(30万份),直至19世纪末,一直是英国发行量最大的日报。该报是英国廉价报纸的先驱,劳森是它的主要缔造者,他后来被封为伯纳姆勋爵,并被新闻界尊为“英国报业之父”。《每日电讯报》在20世纪初衰落。
1861年,政府宣布停止征收纸张税。至此,阻碍报业发展的苛捐杂税全被废除。
1865年创办于伦敦的托利党日报《派尔-麦尔新闻》(Pall Mall Gazette)开始显露头角。该报为日报,创办人是格林尼治(Frederick Greenwich)。恩格斯于1870—1871年为它连续撰写的59篇关于普法战争的短评,使该报名声大振。1881年后威廉·斯特德(William Stead)主编《派尔-麦尔新闻》31年。斯特德政治上激进,喜欢打抱不平,多次在报上为被错判刑的人伸张正义。他主张对报纸的文风进行改革,首先发明使用新闻导语。1890年,他卸职自办《评论的评论》月刊,该刊也在美洲和澳大利亚销售。恩格斯曾写道:“《评论的评论》大有益处,每月只需六便士,材料却很多。”“斯特德尽管是个地道的狂妄之徒,但不失为出色的生意人。”1923年,《派尔-麦尔新闻》被比弗布鲁克报团的《标准晚报》吞并。
1881年,《点滴》(Tits-Bits)在曼彻斯特创刊。该刊为周刊,创办人是纽恩斯(George Newness),内容全是趣味故事,是英国第一家成功的大众化杂志。1884年,该刊迁往伦敦,不久销数增至70万份。
1888年《明星晚报》在伦敦创刊,创办人是议员兼记者爱尔兰人奥康纳(T.P. O'Connor)。该报提出为穷人办报的宗旨。该报打破了文章冗长、形式死板的陋习,首创晚报文章短小、活泼、轻松、趣味性强的特有风格,创刊号一下发行14万份,这是当时创刊号发行量的世界最高纪录。
同年《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在伦敦创刊,该报后来归保守党议员布拉肯子爵(Blonden Bracken)所有。
小型报纸的兴起和报纸主题的改变。
随着19世纪的结束,报纸在本质上显示了一个新的转向,提供娱乐性题材这个功能的重要性提高,在程度上已凌驾于报道、评论之上。当时通常形式的报纸,已有不少家公然以娱乐与激情两件事相号召,至于小型报,十之八九,沉湎其中,再难自拔。
1896年,《每日邮报》(Daily Mail)在伦敦创刊,创办人是哈姆斯沃斯(Alfred C. W. Harms Worth)。创办人宣称该报是“忙人和穷人的报纸”,每期售价半便士,为当时最低价格,创刊号发行39万份。哈姆斯沃斯于1905年被封为北岩勋爵(Lord Northcliff)。北岩成功地使报纸成为大众媒体。他告诉读者,“不要以为政治、外交是一些难懂的或是由少数人包办的东西”。他在新闻写作上进行了改进,在第一个段落中务必提出后面所讲的内容的一个线索。他对报社工作人员下达了一个命令,即“解释、简化、清晰可读”(Explain、Simplify、Clarify)。他认清读者绝大多数不是穷人就是忙人,报纸的文字以平易为重,用图片比用文字更能争取到读者。北岩认为读者必须了解现实政治,但不必惘然介入。他机动地独立于各党派之外,以公众服务(Public Service)为重。
1899年骑兵中尉兼伦敦《晨邮报》记者丘吉尔在南非布尔战争的一次战役中被俘。他后来逃走,途中历尽艰险。他从葡属莫桑比克首府洛伦索马贵斯发回的历险记在《晨邮报》上连载。他从此成名,直至最后成为英国首相。
1900年,与《每日邮报》抗争的《每日快报》(Daily Express)在伦敦创刊,创办人是皮尔逊(Author Pearson)。该报在风格上模仿美国的大众报纸,采用美国的版面编排方式,其最大特色为用大幅新闻照片取代分类广告。18年后该报被后起的比弗布鲁克报团买下。
1903年,北岩创办《每日镜报》,以妇女为主要读者对象,从而构成英国20世纪初,《邮报》《快报》《镜报》三家大众报纸鼎立的局面。
1912年《每日先驱报》(Daily Herald)在伦敦创刊,创办人是作家席德(Seed)。1923年,工党及职工大会接办该报。1929年,奥丹斯(Oldham's)家族购入该报,工党和职工大会保留49%的股份。
1915年路透社第二代老板赫伯特·路透自杀,该社濒于破产。该社驻南非经理琼斯(Roderick Jones)等人以55万英镑购入该社,并成立路透公司。
19世纪英国著名的报纸《每日新闻》《旗帜报》《晨邮报》《派尔—麦尔新闻》《明星晚报》等,在20世纪前半叶报纸的一次又一次合并、改组中相继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