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解读《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中的有关内容,考证汝窑产品的具体特征

《宣和奉使高丽图经》 ,宣和六年 (1124年) 徐兢著。徐兢 (1091—1153年) 于 政和五年 (1123年) 以奉议郎国信使身份出使高丽 (今朝鲜、韩国) ,时年33岁。此 前任知县,并精于书法。还朝后于次年向皇帝 (宋徽宗) 进上《宣和奉使高丽图经》 四十卷。该书详细记载和图解了高丽的典章、制度、山川、风俗、事物及接待礼仪与 往来道路等。“徽宗阅后喜,赐同进士出身。”
卷三二,器皿三“陶尊” 条载: “陶器色之青者,丽人谓之翡色。近年以来,制 作工巧,色泽尤佳。” “陶炉”条载: “狻猊出香亦翡色也,上有蹲兽,下有仰莲 以承之,诸器唯此物最精绝。其余则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大概相类。”
解读 (一) : 徐兢描述高丽 “陶器” 的釉色是青色。“丽人谓之翡色” 中的 “翡” 字,是不是“翠”字的笔误?还是高丽人就把青色称“翡色” ?在中国古代, 翡翠是一种鸟的名称,其毛色十分美丽,一般雄鸟为红色,称之 “翡” ; 雌鸟为绿 色,称之 “翠” 。唐代诗人陈子昂 《感遇》一诗中写到: “翡翠巢南海,雄雌珠树 林。” 翡翠鸟现代也有真禽,又名翠鸟,羽毛为美丽的绿色。后来 “翡翠” 又成了美 玉即缅甸玉的名称,即把红色者称为 “翡” ,绿色者称为 “翠” 。该文在描写时,是 以“陶器色之青者” 为前提,所以在此应认定高丽“陶器” 的釉色是青色。(注: 高 丽“陶器” 今被称做高丽青瓷器。另注一: 青色是指绿色或蓝色。在中国古代,青色 还包涵黑色; 二: 青瓷是指釉色在“青” 的范围之内泛绿或泛蓝的单色釉瓷器。)
解读 (二) : 作者所描写的高丽 “亦翡色” “陶器” 的初烧时间,根据 “近年 以来” 制作的更好来看,此类产品的初烧时间至少要上溯到1124年以前的3-5年间, 约1120年前后 (注: 这是一个关键的时间段) 。“翡色” 产品的始烧时间,理应早于 “亦翡色” 产品的初烧时间。因为 “近年以来” 制作的 “色泽尤佳” 的 “陶尊” 和 “亦翡色” 的 “陶炉” 等产品是新品种。“其余” 的 “翡色” 产品应该是老产品,老 产品的始烧时间自然要早于新产品的初烧时间,也就是 “其余” 的 “大概相类” 与 “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 的 “翡色”产品,它的始烧年代应早于1120年 (注: 这 里的 “古” 指的是早在唐代一直到北宋都享有盛誉的越窑产品,这里的 “新” 指的是 北宋时期脱颖而出的汝窑产品) 。
解读 (三) : 文中所述的高丽“翡色”产品明显分为两个类型 (这两个类型的产 品都是青瓷产品,而不是其他釉色的产品) 。一是“翡色” 产品,即 “大概相类” 于 “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 的产品; 第二是“亦翡色”产品,即 “近年以来,制作 工巧,色泽尤佳” 的产品。两者之间较为明显的区别今天看来应是产品的釉色、釉质 以及制作工艺上的不同。
解读 (四) : 从作者对高丽“陶器”描述的语气来看,新产品 “亦翡色狻猊出 香” (青瓷香薰炉) 的造型、釉色、釉质、釉光吸引了他,以“最精绝” 来赞誉 (这 是作者徐兢在当朝皇帝面前对高丽新产品的称赞) ,而 “其余” 的 “大概相类” 与 “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 的 “翡色” 产品,作者似乎已司空见惯不以为然。此处 的描写既清晰地表达出了作者的喜好,同时也能够见证国内所生产的 “越州古秘色” 与 “汝州新窑器” 在当时国内的普遍性和在国人眼中的熟知性以及两窑产品的类似 性。不然的话,作者绝不会以这样的描述方法来分别表述高丽青瓷中两个类型的产 品,更不会拿越窑和汝窑这两个窑场的产品去“类比” 高丽青瓷中 “翡色”类型的产 品。这对本文以下的解读是十分重要的。
解读 (五) : 北宋时期的徐兢在“其余则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大概相类” 的描写上,原本是为了让大宋皇帝和国内读者知道一下高丽青瓷中 “翡色”产品的具 体特征,所以就直接把“越州古秘色” 和 “汝州新窑器”拿给大家看,读到这里,北 宋时期的读者都会明白高丽青瓷中 “其余” 的 “翡色”产品的具体特征了,即 “相 类” 与 “越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 ,也就是说高丽的 “翡色”产品 “相类” 与国内 两个窑场所生产的产品。由此也就证明了 “汝州新窑器” 是与 “越州古秘色”相似的 同类产品。
解读 (六) : 正是作者这一不刻意的“类比” ,使我们在将近900年后看到了北 宋末期所说的 “汝州新窑器” 的基本特征,那就是既相类于“越州古秘色” ,又相类 于高丽青瓷中的 “翡色”产品。
关于 “越州古秘色” 的记载,南宋陆游 (1125—1209年) 在 《老学庵笔记》 (1195—1200年)中又记述到: “耀州出青瓷器谓之越器,以其类余姚县秘色 也。”从“大概相类” 与 “以其类” 的表述我们可以作出进一步的分析,“汝州新 窑器”就应该是同越窑器 (北宋时期) 、耀州瓷相类的青瓷产品。
越窑、耀州窑代表性产品的特征,我们大家都已熟知,那就是划花、刻花、印花 或光素无纹的青瓷。
两窑的标志性产品: 唐代时期的越窑是 “秘色” (青色) 釉瓷器; 北宋时期的 越窑是划、刻花青瓷,耀州窑是刻、印花青瓷。
北宋时期两窑产品最为明显的共同特征,一是产品的釉色多表现为青中泛绿,而 不是青中泛蓝,其中虽然有极少数釉色也呈褐色或青灰色,但绝大多数是青中泛绿。 同时绿釉中有深绿浅绿之别,在同一色相的表现上又表现出冷、暖色的差异; 二是釉 质的呈现多为透明的玻璃质和少有的似冰的半失透质。
北宋时期两窑产品共有的最为明显的装饰工艺特征,就是在器物胎体上划、刻装 饰性图案及纹样,它们共有的产品是刻花青瓷产品。
因此,该篇记述的 “汝州新窑器” ,首先应有着北宋时期越窑器的普遍特征 (明 显特征) ,同时也就必然有着耀州窑产品的普遍特征 (明显特征) ,即釉色特征、釉 质特征和装饰工艺特征,这样才有可能让最接近实际生产年代的两位作者把三者 (越 州古秘色、汝州新窑器、耀州瓷) 分别并列于 “大概相类” 以及 “以其类” 的产品 中。所以本篇徐兢所提出的 “汝州新窑器” ,一定是釉色呈青中泛绿的、釉质多呈 玻璃质状的、以刻花工艺为明显装饰特征的青瓷产品,即 “汝州新窑器” 一定是釉色 青绿的刻花青瓷器 (图1) 。
由此而论,汝窑器上最为明显的产品特征不应是釉层中的片纹,而应是釉层下、 胎体上的手工刻花工艺,也就是以浅浮雕形式所雕刻出的装饰性图案及纹样; 其釉色 也不应是 “淡青色” ,而应是青绿色。这样就与《百宝总珍集》及《格古要论》 中描 述的 “有鸡爪纹者认真,无纹者尤好” 、“宋时烧者,淡青色,有蟹爪纹者真,无纹 者尤好” 的观察角度及认定要点相差甚远。所以说徐兢在《宣和奉使高丽图经》 中提 到的 “汝州新窑器” ,从根本上有别于《百宝总珍集》及《格古要论》 中所记述的 “汝窑器” ,两者所述的根本就不是同一种青瓷产品。
以上解读的初步结论: “汝州新窑器”应该是釉色青绿的刻花青瓷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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